过了好一阵子,连靖岳都以为管锌已经再度睡去,却听见管锌开口,说,“超度只是形式化的存在。”
他停了一下,在黑夜里依据本能寻到了靖岳的脸,柔缓地摸,继而再补充,“我不惧怕死亡,亦无需超度。”
他语气疏淡,像是即便灵魂坠落到地狱也不会有疼痛感的那种疏淡,“如果可以,我希望把为数不多的慰藉和福报都留给你。”
他感觉到靖岳脸部的肌肉在颤动,身体更是被他裹紧。
换他不言语。
管锌想--靖岳实在太好了。
于是,他将所有于心不忍的歉意都化成了一个拥抱,浅浅地,却极其真诚。
然后吻,吻靖岳。
是的,他很抱歉--对靖岳,对自己,可也只能是抱歉,他好像,没办法把完整无缺管锌还给靖岳了。
他愿意接受靖岳对他的所有制裁。
管锌没有停下来,一吻再吻,脑海里的碎片,若隐若现的过往,那些缥缈的梦,他无数次想捕捉却总是潦草收场得梦,于是他们彼此在心里画画,画那些旁人看不明白的只属于他与靖岳的意识流画作。
靖岳回应他。
堕入轮回,诚挚无怯懦。
或许是鉴于管锌对此堕落的排斥感,不同于第一次交融,靖岳狠了些许,管锌骂他也骂自己,说男人都是一路货色,这种事儿上总是无师自通。
靖岳笑,连眼尾都带笑,动作却与表情大相径庭,大概是积攒太久所以充沛。
那些曾经无以贯穿的始终始终是伤痛。
3
大约是第四日,朝早,坐在已有些年份的大巴车上--或者叫小巴也可以,完整的目的地是靖岳都还读不太明白名字的一个地方,他同管锌辩解说那些弯弯扭扭的文字比英语难得多。
管锌搭在他身上,半醒半睡地笑了下。
这是管锌新得来的习性--上车很容易就睡着,药物,酒精,都不够车辆的匀速行进好使。
当然,他们也不够靖岳好使。
靖岳阅着蔡徵超实现发来的一系列信息--当地的情况,教学环境,师资力量忽而想起什么,转过头同管锌讲话,“名字也不太好记。”
车里安静,管锌快要睡着,靖岳故意闹他,晃了晃肩膀,管锌没睁眼,继续靠着,说“嗯,不太好记。”
“不闹你了,你睡。”
“不睡了,陪你说说话就不乏了。”
话是这么说,却仍旧是不睁眼。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在十分钟后睡了去。
但不算沉。
路不太好走,车晃来晃去,总是顺着靖岳的肩膀就慢慢滑下去,靖岳偏头看了看,怕他栽倒,便换姿势揽他,托着他的头,托一路。
如是若无地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很轻,和声音一样,“睡吧。”
睡得浅,管锌的意识未有完全流放,一举一动管锌都感受得到,他想,他必须再坚持得久一点,让生命更有力量和长度一点,让他和靖岳共同精心守护的月亮的残缺来得更迟一点,让可能会荡然无存的吉光片羽刻录得更深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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