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枯叶被吹动,轻而无声飘落。
云疏天蓝,太阳在头顶,秋日暖光明媚。
临近饭时,酒楼里食客渐渐多了,顾兰时抱起在桌旁玩耍的星星,裴厌将数好的碎银子和铜板递给伙计,起身拎起竹筐。
伙计一边收拾碗碟一边连声说慢走,刚擦净桌子,就有食客顺势择桌而坐。
这一顿吃得很好,也算是见过世面了,顾兰时很高兴,花钱的肉疼都抵消了,只觉滴酥鲍螺香甜别致。
他们两个,再加上星星小馋猫,三个人分着吃完,也不枉赶远路来一趟府城。
才晌午左右,回去尚早,裴厌接过星星,说:“往前再走走,要是累了渴了,找个茶铺歇脚坐坐。”
“嗯。”
顾兰时同样不着急回去,家里鸡鸭猪牛等牲禽,有刘大鹅和周大良喂食添水,不用他俩操心,就是有点担心星星会不会闹觉。
他转头儿子,有时候带星星去祖宅,待久了小东西都不乐意,拽着他胳膊要回家,亦或是去找哥哥玩儿。
府城远比宁水镇人多,嘈杂热闹,星星在裴厌怀里东瞅瞅西,一双大眼睛睁得咕噜圆,对什么都好奇,压根儿没一点睡意。
三个人走走停停,到处都逛逛,或买或,玩了个尽兴,一直到申时初,见天色不早了,这才往城门那边去。
驴车沿着官道跑起来,风从耳边呼呼刮过。
顾兰时坐在车上,怀里抱着累极睡着的星星。
刚才出城门没多久,星星坐在他怀里,就揉着眼睛打哈欠,小脑袋往他腿上一枕,都不用哄,眨眼工夫就睡沉了。
他给星星戴好虎头帽护住脑袋和耳朵,衣裳穿得厚,这会儿太阳没下山,日头挺大,暂时不用拿衣裳裹着。
裴厌坐在前面赶车,毛驴走惯了这条道,卖力拉车奔跑。
因迎风,顾兰时没有张嘴说话,吃进风容易闹肚子。
耳边是风声和驴蹄声,还有裴厌偶尔在空中挥打鞭子的动静。
在府城逛大半天,顾兰时也觉脚乏疲惫,他着路边往后退的树木,神色有些困倦。
只是忽然,他脸色一滞,心里挥之不去的那种异样感,如浪涌般袭来。
他想起来了,酒楼门口到的那张侧脸,是林晋鹏!
顾兰时顿觉心口阵阵窒,没见到时还好,一见到,便又想起那些糟心至极的事,恶心、厌恶,他眉头拧紧。
府城离得这样远,城又大,不过随意找家酒楼吃喝,偏偏就碰上姓林的。
他满肚子怨气,那一天林晋鹏和于青青鬼混苟且的腌臜勾当,根本无法忘掉,简直恨得牙根痒痒,若林晋鹏在跟前,几乎都有咬死对方的心。
也亏将林家人撵走了,这几年再没见过对方,不然在村里天天儿抬头不见低头见,怨恨和怒气哪能不被勾出来。
畜生!
王八羔子!
偷人狗贼!
活该天打雷劈!
顾兰时恨恨在心里咒骂,因裴厌在前面,还不能出声,自己一个人在后头生闷气,同时又庆幸,幸好裴厌没认出林晋鹏。
不然,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裴厌说了,毕竟他之前和林晋鹏议过亲。
也幸好,最后自己是和裴厌成的亲。
顾兰时愣愣着裴厌后背,那些梦这几年他差点忘掉,今天忽又想起来。
都说梦里的事不准,梦是反的,可他不一样,一个梦应验了,而另一个梦,那个他死后,裴厌挖坑埋了他的梦。
这会儿想想,还是有些后怕,若当真和林晋鹏的亲事没有黄,那第二个梦,岂不是真的会应验。
许是在梦里经过那一遭,又或许梦里的身死并无真切感,顾兰时盯着裴厌后脑勺愣,如若他死了,岂不是死后才能遇到裴厌。
心里那些愤懑和恨意突然消失,迷茫笼罩在心头,难以消去。
要是没有裴厌,那日子是什么样的?该怎么过?
习惯了两个人在后山的日子,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法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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