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笼沉海,月照凉山。
整座猫儿山上,只有灵塔的灯光伴着月华星辉。
武摘星提着灯走到灵塔下的小院里,连脚步都比平时柔缓。
“主祭,整个山海镇的拔了十六颗钉子,连同灵塔别院内的梁管事一家,共计二十四人。”
说罢,武摘星单膝跪下:
“还请主祭治罪。”
“治罪?”
主祭武长安看向自己的养女,嘴角柔柔带笑,“你这办事的人怎么还办出了错?”
“我这两年掌管山海镇内外护卫,竟不知灵塔内外已经到了如此境地,失察至此就该受惩,主祭……”
“失察的人不止有你。”
武长安打断了她的话,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武摘星不愿就此起身,可看着自己养母的脸,她又实在不愿让那脸上有丝毫的为难,就只能顺势站了起来。
“咱们山海镇的武氏绵延至今,只一心供奉骑鹅娘娘,少了纷争,也少了警惕,自大昭立国,雕灵之术大兴,各派雕灵师纷争不绝,与皇权纠缠,与世家纠缠,争权夺利,甚至、甚至颠覆了整个大昭,只有咱们这一脉,还把自己当世外闲人。”
说着说着,武长安双目微阖,武襄月和苏花花的死状如过往每一日那般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亲手养大的女儿,她最器重的徒弟,那些前几天还笑着与她告别的孩子们,再见就成了洗不去的血,拼不回的伤……还有从此离开灵塔的林女侠。
她还记得她妹妹收养那个孩子的时候说过,那个孩子从此有家了。
数百年来,武氏一脉给了无数孩子一个家,到了她手里,却要另一个孩子离开家去为自己的姐妹至亲寻公道。
整个山海镇武氏最有前途的后人差点儿就被一网打尽。
是她的错。
失察的人是她,有错的人也是她。
武长安抬手,理了下自己额前灰白的,才缓声说:
“摘星,西昭和北安两国怕是要起乱战,那两国雕灵师都觊觎咱们这一面的雕灵术,从今以后,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好山海镇。”
“主祭,您放心,我……”
武长安轻轻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
“你也要护好你自己。”
武摘星垂下了眼睛。
“母亲,你不用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呢?我怕你不经历风波,我也怕你真的经历太多,摘星,要是觉得累和苦,都跟我说,知道吗?”
武摘星沉默。
片刻后,她轻声说:“母亲,最近我清查山海镇上下,现您早就对那些北安来的钉子了若指掌……”
院子里的灵灯幽幽亮着,一盏灯在墙上,照着半园树影婆娑,一盏灯被她放在了她注视着武长安的眼睛。
“若是灵塔内派人查他们,我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把这些人查出来的人,其实是林
女侠,对么?那她当初离开灵塔,也不是因为她跟襄月的死有关,是因为她要查清襄月的死因?还是她早就察觉到了山海镇已经内忧外患?”
武长安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顶。
武摘星却倔强地看着她,只想要个答案。
“母亲,这些年因为襄月的事我一直对女侠……如果我从头到尾都错怪了她,我也想要个明白。”
武长安还是沉默。
沉默,有时候就已经足以代替亲口说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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