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谢骥听了这话后眼泪竟掉得愈发厉害,止也止不住。
两个小厮怕被秋后算账,死也不敢留下来瞧自家主子这铁血硬汉落泪的模样,将干净帕子和伤药往苏吟面前一放便赶紧逃出门去,顺道将门也阖上。
苏吟性子冷,娘家那些弟弟妹妹虽敬爱她这长姐,却不敢与她亲近,所以直到现在也就只有谢骥一人在她面前哭过,此刻见谢骥一个八尺男儿因自己那几句话而委屈成这样,顿时有些无措,只好连声哄道:“好好好,是我错了,不该凶你。”
谢骥扁了扁嘴,将脑袋埋向苏吟怀中,伸出双臂欲去搂她的腰,却被她躲过,不由愣了愣,但因此刻心中想着更重要的事,无暇顾及这点异样,当下只立时去检查她身上各处,颤然问她:“你可有受伤?挨了什么刑罚?疼不疼?”
苏吟看着谢骥这副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模样,想起自己此番回府的目的,胸间不由生出一阵窒闷,温声安抚了句:“没有,我没受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你放心。”
她见小厮都躲得远远的,当即蹙了蹙眉,又将人叫了进来为谢骥上药。
小厮不由呆了呆。
夫人虽性子冷些,但对侯爷是极温和的。
从前侯爷受伤时,他们这些人都知侯爷想叫夫人多疼疼他,是以回回都会躲出去,夫人每每都看破不说破,怎么偏这回不肯亲自为侯爷上药?
他瞥了眼侯爷,见主子虽也一愣,却似是怕夫人累着,所以并像以往那般缠着夫人,便依命照做。
苏吟站在不远处瞧了一眼,见那宽阔结实的后背之上全是长而深的鞭痕,腰上更是一片红紫,血肉翻飞,甚至隐隐能看见森森白骨。
这得有多疼?
苏吟移开视线不忍再看,待小厮上完药后退了出去,正欲开口,门外却传来了婢女的声音:“侯爷,夫人,饭菜热好了,可要现在呈上来?”
谢骥立时道:“送进来罢,我与夫人一同用些。”
婢女听自家侯爷终于肯用膳,顿时舒了口气,带着手底下的小姑娘们端着几样清淡的菜食而入,在榻上摆了张小案,将饭菜碗筷摆了上去,末了还不忘同苏吟告状:“夫人,侯爷在宫外饿了两日有余,可方才醒来后只吃了小半碗饭便说吃不下了,怎么劝都不听。
李妈妈急得很,已哭了好几回了。”
谢骥闻言瞬间憋红了脸,气得瞪了下那多嘴的婢女,然后又小心翼翼去瞧苏吟的脸色,生怕她发火。
苏吟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顿时没好气道:“不必这般眼巴巴瞧着我,我不骂你。”
谢骥讨好地朝她笑了笑。
他身后有伤不能坐着,只能由婢女喂饭。
苏吟见谢骥那双乌亮的眼珠子一直黏在她身上,连饭都不好好吃,自己这边都已吃完两碗饭了,他那碗却只吃了一小半,终是低叹一声,伸手将婢女手里的碗接了过来,亲自喂他。
谢骥见状既觉得甜蜜又舍不得她受累,忙道:“你去了一遭诏狱,现下定是累极了,府里下人多得是,哪用你来伺候我?”
苏吟动作稍顿,想说她这几日其实是被藏进了紫宸殿,可身为罪妇却在皇帝的寝宫之中住了好几日,实在太过容易让人多想。
宁知澈虽前几日确实对她起过那等念头,但终是没对她做什么,且如今也已冷静下来了,只待她与谢骥彻底了断便会结果了她。
所以这句实话说出来,除了让谢骥心里难受之外便再无半点用了。
谢骥痴痴望着苏吟的脸,想到自己不顾重伤跪了两日终于换得媳妇活命,心中欢喜至极,却仍有些担心,待用完膳,便试探着问道:“陛下……是如何说的?是不是饶过你了?”
苏吟默了默,轻轻开口:“陛下仁慈,不仅愿意下旨为苏府昔日冤案平反,赐还苏府侯-->>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爵之位,将苏家男丁自北境接回京城,还答应给我个痛快。
我虽仍是难逃一死,却不必像其他背叛陛下转而投靠旭王的那些人一样被赐极刑了。”
谢骥闻言瞬间怔怔落下泪来,脸色比正午昏倒之时还白,半晌才勉强平静了些,颤声安慰:“无妨,待我一两日后好些了,便再去求一求陛下。
我谢家满门忠烈,建朝两百年来,谢氏武将个个毕生守护大昭直至战死沙场,文臣均呕心沥血一生为民……”
“不必了。”
苏吟摇头打断,“谢氏的确于大昭劳苦功高,若你是为别的旭王旧党求情,陛下十有八九不会拂了谢家脸面。
但我当初做出那样的事,陛下已恨我入骨,莫说谢家,就是满朝文武齐齐跪地求他,他也绝不会放过我。”
她轻轻道:“能给我这个结局,陛下已是宽仁之至。
你若再求情,只怕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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