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一穿神衣,戴上面具和神遮,就能感受到神明的指引。
自然而然地随着手中鼓点舞动起来,仿佛不知疲累般,越跳越起劲儿。
奶奶洗漱完毕后,由我来帮她穿戴神衣。
这套法器又沉重又繁琐,加起来足足有上百斤,光胸前与神裙上的挡煞铜镜加起来就有二十几面。
奶奶神力最强时,可以穿着这身跳上五六个时辰都不知道累,而现在刚把神衣穿戴好,我便听到面具下传来沉闷的粗喘。
我为奶奶系着扣子,隔着那道彩穗神遮看向她,担忧问道,“奶奶,真的非跳不可吗?”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戴上了手套,拿起其他法器朝村口戏台走去。
离晚八点还有一刻,戏台子底下已经熙熙攘攘围满了人。
大雪仍没有停息的意思,黑沉沉的天空下,荒野寂静无垠。
寒风吹过树梢出可怖的呜噎,听起来就像有鬼魂在看不见的地方嚎哭。
我扶着奶奶一步步走到戏台上,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却强撑着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腰背挺得笔直。
奶奶说,师父告诫过她,从穿上神衣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是神,必须以精神抖擞的状态卓然立在众人面前。
如果她自己都给人表现出一副孱弱无力的样子,还有谁会相信她请来神明呢!
八点一到。
奶奶扬鞭敲响了手中的神鼓,随着明快的鼓点声甩动腰铃。
我配合她的节奏击打起扎板,奶奶脚下旋转,裙摆生风,干瘪的嘴唇哼唱出曲调悠扬的请神辞。
每一任萨满都有着天赐的好嗓子,奶奶在年轻时嗓音婉转如黄莺,后来请神曲唱的太多,嗓子也就慢慢哑掉了。
奶奶筋疲力尽的跳了半小时,却丝毫不见神上身的痕迹,眼见她越跳动作越缓慢,跛掉的那只脚还总是使不上力,我着实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台子下面有个小男孩指着奶奶嘟囔道,“妈妈,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想回家去看动画片!”
我闻声扫去,那个小孩的母亲似是察觉到了我不悦的目光,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低声道,“嘘,别乱说话!”
然而,其他乡亲们脸上的表情也都变得不耐,有人甚至打起了哈欠。
不止奶奶身上的神力在渐渐消退,人们心中的神明也在逐渐消失。
霎时,奶奶脚下步伐一滞,整个人静止在了原地。
她那双惨白的瞳仁透过神遮面具向我瞪过来,我从她的眼眸中感受到了剧烈的惊恐与畏惧。
“奶奶,你看见什么了?”
一时间,我连打扎板都忘了,愣怔问道。
奶奶却仍是用那双白瞳恐惧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我听不懂的通古斯语。
继而闭上眼睛,身子一歪,如僵死的蝴蝶般从高高的戏台上跌落下来……
“奶奶!”
我惊呼出声,连忙跑下台子来到奶奶身边。
摘下面具,奶奶面色惨白灰,两行血泪从她眼角流淌下来,人已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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