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解阿婆的意思,也体谅陈郁芸想过好日子的追求,但是记忆里她总是咒骂父亲怎么这么没出息,怎么还不去死,拖累了她们母女,又拿着她父亲的抚恤金,在隔月便没名没分带着她住进了谢先生的家里。
其实她没有受到过真正的苛待。
但短短四十天,叶曲桐的自尊心和她对父亲的怜悯,与陈郁芸的谄媚和没羞没燥赤诚相对,他们水火不容,像秋雨落入棉花芯,枝杆再笔挺,也沉甸甸地只能垂下头。
林阿姨来轻声敲门时,叶曲桐还没睡,整站在窗边迎着夜风看物理题,她神色一怔,搓了下捏紧试卷的指腹。
“来了,稍等。”
叶曲桐打开门,林阿姨直接开口说明来意:“小姐,还在看书呢?”
“嗯,在复习。”
“也不要太辛苦了。”
林阿姨冲她和煦的笑着,“我上来是想问问您睡前喝牛奶吗?”
“阿姨,您客气了,我就不喝了。”
“喝一杯好入睡,高三嘛,复习备考费脑子,对喝点牛奶、吃点核桃也好。”
叶曲桐有些惊讶,自问没提过自己的信息,但转念想到陈郁芸说的——这个家里没有林阿姨不知道的事情,就又理解了一点。
叶曲桐有礼貌的拒绝说:“谢谢林阿姨,不用客气了,我没有这个习惯。”
“哦哦,我理解,有些人是不太习惯喝牛奶,接受不了这个味儿,就跟我喝不惯咖啡一样,怪苦的。”
林阿姨笑说,“豆奶、果汁、酸奶家里也都有,您想喝什么就告诉我。”
叶曲桐苦笑了一下,“行,不过真不用。”
“那您有事喊我。”
“……好。”
叶曲桐迟疑了一霎,斟酌着措辞问道,“林阿姨,今天那个男生……”
叶曲桐没有念出他的名字。
林阿姨寻常语气接了句:“你说修榆?”
“啊,对,修榆。”
林阿姨主动说:“你不记得名字正常的,他也是第二次来,上一次还是奶娃娃的时候,根本不记事的,他爸爸跟谢先生是战友,不常见面,毕竟家庭、地位差太多了,但是关系亲着呢,每一年除夕都不忘互相拜年问好。”
叶曲桐拖着尾音,“那他爸妈……”
林阿姨往楼下看了一眼,凑近一步小声对她眼角方向说着:“爸爸是病逝的,妹妹和妈妈就不清楚了,但这些年一直是谢先生和太太资助他读书、生活,估计……走了吧。”
“啊……”
叶曲桐忍不住轻叹。
“您可装不知道听听就得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偶尔听太太说的几句。”
林阿姨越说越疑惑,“也是奇怪了,抛弃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带着年幼的女儿走了。”
叶曲桐过分认真的聆听,实际上目光已经飘远,她感觉心脏好像是寄居在窗外摇曳的叶片上,不是她的,不听她的,静不下来。
她却又分不清这是同病相怜的惋惜,还是暗自窥探别人秘密的慌张。
叶曲桐只住了一晚,也只能住这一晚,周一她要如常回学校上课。
临近高考,三轮复习已经收尾,叶曲桐所在的潜县七中曾经是有着百年历史的重点中学,但近十年已经没落到连省内人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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