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胡承荫向那家的农妇借了一根缝衣针,在灶坑的火焰里烧了烧,却看到楚青恬已经坐在干草堆上脱下了鞋,袜子刚刚脱了一半,可以看出脚跟上方被磨出了一个豌豆大的血泡,楚青恬看到胡承荫盯着自己的脚,不好意思地赶紧把袜子穿上了。
胡承荫蹲在楚青恬的脚前,楚青恬的脚十分小巧,黑色的皮鞋里面穿着白色的短袜,袜子的边沿还绣着蕾丝花边,十分精致,胡承荫的脸涨红了。
“我刚刚跟房东借了针,帮你把血泡挑了吧。”
楚青恬赶忙羞涩地缩回了脚。
“不用了,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行了,明天就好了。”
“那么大的血泡,如果你今天不处理的话,明天肯定走不了路了。”
楚青恬只能红着脸,脱了袜子,把脚伸了出去。
“放心,不疼的!”
胡承荫轻轻扶住楚青恬的脚,这么大的血泡,这一路上的疼痛可想而知了。
只见胡承荫拿出刚才跟农妇借的针,给楚青恬两只脚挑了水泡。
“明天估计就会好了。”
第二天早上,胡承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团棉花,让楚青恬塞进袜子里。
楚青恬穿好鞋试着走了几步,脚和坚硬的皮鞋之间有柔软的棉花做缓冲,虽然水泡仍旧有些疼痛,但比以前要舒服许多。
虽然胡承荫跟楚青恬说要走到长沙去,但时间已到深秋,湖南的天气阴晴不定,渐渐转凉,步行去长沙实在是下下之选。
沿途胡承荫四处跟人打听,终于遇上了一个跑船的本地人,那人认识红船局的管事。
所谓红船就是专门营救失事船只的救生船,船内用许多大石头压舱,行船极稳,速度极慢,那管事在船上塞两个人就是捎带脚的事儿,可这年头所有人都是“无利不起早”
,胡承荫给了十块钱做路费,那管事的还嫌少,胡承荫好说歹说,那人终于让他们上了船。
红船形似古代的帆船,船上有四个水手,一路沿着湘江逆流向上游的长沙进发。
本以为又是一段艰苦的旅途,没想到胡承荫和楚青恬却陶醉在湘江两岸的美景之中。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虽然没有“猿声”
,也离“轻舟”
差了十万八千里,旅途中曾经所有艰辛和沉痛的经历都随着这移步换景、连绵不绝的画卷徐徐展开被抛诸脑后。
楚青恬被江景深深感动了,她双手扶在船舷上,眼睛都舍不得眨,多日流离迁徙的不易和国破家亡的惨痛似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些许的慰藉,不知何时,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嘴角却是上扬的。
楚青恬出神地看着眼前雾蒙蒙的山、清澈翠绿的水,而有人却站在远处,视山水于无物,只是出神地看着她。
胡承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路细心收藏的相机,偷偷对着楚青恬按下了快门。
可是没拍几张就没有胶卷了,胡承荫十分遗憾,只好默默把相机收了起来。
因为是逆水行舟,加上船体笨重,红船晓行夜宿,一直在江上行驶了五天,1937年10月20日,胡承荫和楚青恬终于踏上了长沙的土地。
下了船胡承荫和楚青恬一下子就被长沙城热闹的市井民情所感染,走到哪里都新鲜。
晌午时分,两人去一个街边小摊吃饭,一个三十几岁的女掌柜肩上搭着个毛巾,手脚利落地拿走桌上的空碗,帮他们抹干净桌上的污秽,用浓郁爽利的湖南话大声问他们要吃什么,胡承荫初来乍到,也听不懂他说的话,更不知道吃什么,于是指了指邻桌的湖南老百姓吃的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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