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乱地抹掉眼泪,飞快地脱了鞋袜,爬上榻去,轻轻掀开锦被,钻入母亲怀中。
母亲为我掖好被角,紧紧搂住我冰冷的身躯。
好暖和……母亲……
我安心地闭上双眼,沉入梦乡。
这是温暖的一天、满足的一天、沉静的一天、安逸的一天。
没有刺目的刀光剑影,只有温柔朦胧地从窗口洒入的阳光。
这是幸福的一天。
母亲的身子从此虚弱,一直不见好。
而父亲却莫名其妙地病了,且病得很重,四肢麻木,言语不清,日益憔悴,形如枯木。
母亲拖着病弱的身子,守侯在父亲的榻边,寝食俱废、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日日夜夜喂他饮水进食,父亲所服的汤药,她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父亲服用。
父亲入睡时,母亲便在榻边静候,倚坐假寐,一闻父亲的声息,她便即趋至榻前。
父亲心疼母亲,多次让她回屋休息,但母亲却执意不肯稍离,依旧夙夜照料、陪伴在侧。
这日夜里,我端着一碗药汤走进屋去,正要绕过屏风进入内室,便听见父亲气若游丝地说道:“你,你别费心了,我,我怕是不行了……”
“士彟,不可轻言放弃。”
母亲的声音平淡却坚定。
我轻轻地将托盘放在桌上,而后躲在屏风后探头去看。
父亲倚着床头,蹙眉看着母亲,他的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面色苍白:“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有些话我是非说不可……”
“士彟!”
母亲坐在榻前的长凳上,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呵……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
父亲轻笑,只是声音里已有疲倦,“夫人,你听我说,不,明,你听我说……”
“明?”
母亲闻言全身一颤,苦涩一笑:“我已经十多年没听见有人如此唤着我的名了……”
“我从来都叫你夫人,不曾唤过你的名。”
父亲轻轻叹了口气,“就像你一直都只叫我的名,而不肯叫我一声夫君。”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母亲似是有些着急,她开口想解释,却被父亲制止了。
“明,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陪伴我十几年,我已心满意足了。
有些话,我今日一定要对你说。
若今日不说,恐怕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父亲语气里已经有着感伤,“我仍记得当年初次见你时的情形……清风刮走了你的纱巾,你翩然而至,一身光芒,是如此的璀璨夺目,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而我,既不是美男子,也无扭转乾坤的权力,甚至连如何与女子交谈都不知道……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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