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顾怜将子启的一举一动都看到了眼中,端药喂水、洗衣煮饭,每样都细致入微,每日阳光最好的时候总会将那人背出来放在躺椅上晒晒太阳,这个时候子启便会一边分药材,一边细声细语的与那人说着话,虽然那人一般的时候都不看子启,可子启却丝毫不以为然,说道兴致勃勃时甚至手舞足蹈。
每日下午便是那人与子启一起受苦的时,那人生性高傲又倔强,现在虽是不言不语,可性格到底还是有的,每每刮腐肉之时,疼到了极点也不肯叫出声。
顾怜的意思,若是疼的厉害,不如咬上一根木棍,可那人却实在好面子,死活不肯如此狼狈,此时顾怜才知道,为何那人的手会如此严重,定然是此人不肯将伤手视人,才用衣袖盖住双手,致使不通风的伤手越发的严重了。
顾怜对那人的如此任性颇为生气,本要治治他的性子,可子启却不依顾怜,子启每次只要感觉他在咬嘴唇,总是将自己的胳膊递上去,也不知那人与子启又有什么怨,对于子启倒是从来不曾客气,更不曾口下留情。
一个多月的时间,子启胳膊上已布满了牙龈,有一个伤口在反复的咬磨下,依然深可见骨了,不过子启从来不让那人看到伤口,随便上点药便干什么干什么去了,那人不知伤情便更加不会愧疚了。
顾怜看子启待那人那般细致入微的好,更加笃定了他们是一对小情人,可看了些日子倒又不像,子启虽是对人好,可言语动作虽是亲昵无比,可缺点了什么,眼中总是少了爱人的依恋,更多的倒是因愧疚才百依百顺,而那个不言不语的小子却更有意思了,虽是郁结于心却没到痴呆的地步,不言不语倒也罢了,在子启面前有些却时而乖顺,时而任性,倒像个小孩子。
逐渐近了冬日最冷的三九天,那人的手在多种治疗下,已恢复的七七八八,已不需要刮肉也不再长疮生脓,再过不久便会长出新肉来,子启不想那人手上留疤,顾怜便开始指点子启去何处采药了,来配置那不会留疤的药膏。
这些时日是顾怜自十八岁以后过的最安逸最不寂寞的生活,顾怜眼中的子启便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孩子,温和、有礼貌、善良又心软、能吃苦又任劳任怨、待人也真心实意的,嘴巴又甜还很会逗人开心。
顾怜偶尔会想为何自己十八岁之前没有碰见这样一个男子呢?若是碰见了……是不是不会喜欢那人,不喜欢那人便没有了后面的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呢?
子启将一碗粥喂云觞喝下,给他擦了擦嘴角,回头看向一直发呆的顾怜:“怜姨,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吗?”
顾怜瞅了子启一眼,笑道:“死小子,你也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不少时日了,眼看着年关将至,这木楞的手也好了,咱们的诊金是不是该算一算。”
子启愣了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怜姨那个时候只说让我洗衣煮饭,并未说……说要诊金的事。”
顾怜微微眯了眯眼:“你真当我老婆子老了,眼睛不好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挖的那些草药和野菇,少一部留下了,大多数都被你拿到寨子摆摊和外来的商人换了银钱。”
子启顿时红了脸:“怜姨别生气,我不过是换了些钱,买了些东西炖汤,你也……你也知道云觞大病初愈,正是补身子的时候,而且每次也都有怜姨的……”
顾怜冷哼一声:“废话!
老太婆年纪大了,每天还要为他的伤奔波操劳,你给补补身子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子启涨红了脸点了点头,有些结巴的说道:“怜姨……你要多少诊金?”
顾怜笑了笑:“瞧把你吓得,我老婆子不是不懂情理的人,你只是下午在寨子里摆上一时辰的摊子,想来也挣不了多少银钱,以后你只需将挣来的银钱交给我六成便可以了。”
子启似乎有些不愿意,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一直坐在一旁的云觞抬起眼来若有似无的看了子启一眼,子启感觉到那眼神的不同,有些讨好的拿起勺子放了点菜和细肉,喂给了云觞,云觞垂了垂眸,张嘴吃了。
子启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哄道:“多吃点对你总是好,平日里你就是吃的太少了。”
顾怜看向二人,挑了挑眉头说道:“他的手脱了这层茧后,保证连一点伤疤都落不下,你也不必事事亲为了,他每日喝得那些香露早已将他的筋骨修复,许多事,你可以让他试着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每日那么积极的给人家沐浴,打的什么鬼主意。”
子启微黑的脸顿时涨红涨红的:“怜姨不要乱说,我和云觞真的没有什么的,我已有……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且他的手好了……我便要……便要……”
子启顿了顿说道,“怜姨,你看……是不是要给云觞换换药了,他的手虽然好了,可还是不言不语的……好似没有知觉一般。”
顾怜脸上笑容更甚:“换什么药?这生肌补骨的药顶多再吃个十天八天的便可以停了……至于不言不语,那是人家不愿理你,便是喂他吃仙丹,人家也不会开口,你就别有什么痴心妄想了。”
顾怜看着子启变得有些难看的脸,又笑道,“不过……他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能碰到这般尽心尽力的普通朋友,既然你如此仗义,老太婆太斤斤计较倒显得小气,以后,下午你便不要收拾草药了,去摆摊吧,说来说去,你们到底年轻,用银子的时候还多着呢。”
子启听了顾怜的话却没有半分喜色,他一直以为云觞不开口是因为郁结于心迷了神志,没曾想他居然只是不想说话,而且这样的沉默已经保持了半年多,子启心中有些难过也有些失落,没曾想那么久的照顾,居然依然抵不过心中他心中的恨意,只怕这些怨只怕不光是对着璟奕去的,多半部分还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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