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仲牙酸般地咧着嘴,朝她摆了摆手:“你这顽劣的丫头,恨不得一直别回来才好,我一见到你就头疼——”
“怎么说话的?”
谢母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转头对谢毓安抚地笑道,“你也知道你爹这点臭老九脾气,别往心里去——”
按照以前谢毓的作风,她该转头“哼”
一声,大步走开,甚至还要砸扇门。
然而这次,她只是温和地笑着,说道:“女儿知道。”
随即扭过头,大约是十岁以后定胜糕(三)谢毓远远地看到,寻常人家的茅屋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因为之前谢毓占用了厨房,所以晚膳开始做的时间就有些晚,虽说已经到了饭点,但还要一会儿才能做好。
谢毓于是笑嘻嘻地和父母说了会体己话。
宋衍在一旁听着,发现她大多是报喜不报忧——像沈奉仪、淮阳之类的,都不曾出现在她口中——仿佛她在宫里头一直是一帆风顺,什么坏事都不曾遇见一样。
谢毓一回到家中,倒是仿佛将宫里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事都忘记了似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重新成了了刚进宫时宋衍看她的样子——像只蹦蹦跳跳的黄鹂鸟儿,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有着冲天的傲气。
他几乎每天都和谢毓在一起,因而未曾觉察,谢毓身上的那些棱角,不知何时开始就被磨得平平整整的了。
宋衍不由地有些动容。
他一直试图保护谢毓,但谢毓这丫头,向来就不是那种菟丝花般的性子——比起“被保护”
,她更喜欢自己改变,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
宋衍以前问过谢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她那般性子,以前听谢毓解释,还不甚清楚,现在打眼见了,才觉得这个形象在眼前生动起来。
一身文人清高、像是石头般冷硬的父亲,和慈祥柔和,像是流水般的母亲。
才能养出个外柔内刚的谢毓。
谢毓和父母说话的时候,真是三句话离不开撒娇。
但是跟弟弟说话的时候确实很有一种长姊的感觉,看上去十足稳重。
——然而只有宋衍知道,现在她的样子,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大约其中的七八成,都不过是为了让家里人不要过于担心而装出来的样子。
宋衍看着不由地有些心酸,想插上一句话,却觉得自己没资格去质疑谢毓自己的决定,于是最终没有开口。
他沉默了许久,却是被谢仲叫住了。
谢仲规规矩矩地跟他请了安,说道:“曾听闻太子太傅是前年故去的高相,草民向来仰慕高相之大才,只是未有机会拜见。
现在有幸和殿下见面,可否与殿下讨教一二?”
宋衍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谢毓之前都不知道,太子爷居然真的这么有才气。
不管是对当今策论,还是诗词歌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地。
而且嘴角一直挂着抹温和的笑,看着十分有书卷气,也更为俊秀了。
谢毓有些微微地面红。
这边谢仲倒是跟宋衍一见如故。
或许是宋衍身上那洗得有些发皱的,看上去不知为何很有种读书人的感觉的长袍给了他某种共鸣,谢仲当即将宋妍拉到了他的藏书阁中,说要给他看几篇新作的诗。
——宋衍求之不得。
说实话,珍贵妃会找上谢毓的原因,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谢仲在文人墨客中的名声。
自古皇帝都想要一个在史书上的好名声。
这名声,大部分都来自于文人——无论是民间的还是在朝中的。
文人一杆子笔,看着没什么大用,但到了关键时候,却是比刀枪还要尖锐地。
从某种角度来说,民间的文人说的话,有时候,甚至比居庙堂之高的文人更有一些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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