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山里一日冷过一日,老太太特地命人早早送了冬衣进山。
日头变短了,白梓生不想让清安走在寒风中回寺,便央了大和尚将清安留在茶园过夜,并且再三保证会盯着他做晚课。
山中的秋夜比城里冷上许多,凉席纱帐又换成了软枕被褥,虽不至于烧炭、灌汤婆子,但白梓生和清安每晚还是要用热水泡了脚才上床睡觉。
白梓生把小胖子抱在怀里,软绵绵、暖烘烘还带着极淡的檀香味。
“不急呀,家里说等茶园制了冬片,我就要下山回家过年了。”
清安伸手抱住小少爷,没有说话。
“梅伯说冬片要等到霜降前后收,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吗?”
清安点点头。
白梓生心中惆怅,他见小孩儿不说话,更觉难受:“过完了年我就来找你,不出十五。
对了,我带你下山去过上元节好不好,咱们去看迎龙灯,可热闹了!”
清安依旧没说话。
白梓生想清安是不是睡着了,伸手摸了摸他光脑门,心里生出无限柔软的情绪。
小孩儿在他怀里抖了一下。
白梓生又摸摸他的脸,发现小胖子软糯的脸上竟湿漉漉一片。
“你怎么……”
白梓生从不是个被离愁别绪所扰的人,从小他爹或是二哥出门,他都不哭不闹。
自年初出了白家门到茶园来,他也没多想些什么。
可是小胖子闷声不吭流了一脸湿哒哒的泪,却是流到他心坎里,只因他知道小孩儿这些年过的是怎样孤单枯燥的日子。
他想了想白家宅子里没有清安的日子,也对这份不舍感同身受起来。
“男孩儿要顶天立地,不可以哭,”
白梓生把酸涩压下,用袖子为清安擦去眼泪,亲了亲他的小胖脸,“我们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清安抽了抽鼻子:“它自己流下来的。”
小孩儿在山中长大,这是他第一次将要与人分别,心里发慌,眼中的泪水便自己流了出来。
可是至此,他还不知道这就是离愁。
白梓生读过书听过戏,他知道什么是离愁别绪,可这也竟是他第一次尝到此间滋味。
他紧了紧怀抱:“说好了,正月十五我接你去城里过上元节。”
清安点点头,他并不好奇什么迎龙灯,他只想着分开后能早些再见着小哥哥。
霜降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意味初霜降至,冬季开始。
霜降后收的茶称冬片,据说因带有冷韵又产量极少,所以很是有人愿意追捧。
冬片还须看年景,若今年寒得早,茶叶长得极慢,此时冬茶就不可采摘。
这年霜降前,山上就已经打了霜。
特别是天湖寺地势高,所以白梓生吃到了今年第一波的霜打芥菜。
大和尚煮了一大锅冬笋芥菜汤,冬季的鲜笋配着带甜的芥菜,让白梓生吃了两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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