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柳莺莺眼里的坦诚和信任过于清澈和坚定,以至于听到这番惊涛骇浪的推心置腹和嘱咐后,桃夭愣了一下,几乎是想也未想,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奴婢定当……守口如瓶!”
说到一半,意识到这番话的分量后,语气中的坚定未减,反倒是慢慢的越发的变得坚定和郑重,良久良久,又只一字一句补充道:“定当助姑娘达成所愿!”
话说就在正当主仆二人推心置腹间,这时,只忽而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响动。
柳莺莺与警觉的桃夭二人对视了一眼。
二人收好钱财,缓缓踏了出去。
“锁秋姐姐,你怎地也同我一样倒霉,我娘好不容易才托人将我塞到老夫人院里的,没曾想这才来了几日,便被打发到这样清冷的地方来了,早知道当初便是绞尽脑汁,也该让我娘想着法子将我塞到二太太院里去的,听说黛眉被派去表姑娘院里伺候了,听说表姑娘那院子金光闪闪,比大姑娘的院子甚至都并不逊色了,你说同是一道入府的,怎地黛眉运气这样好,偏我这样倒霉,被发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话说通往沁芳院的鹅卵石小径上,锁秋和品月二人一人搂着个包袱一前一后往前走着。
品月许是不想来这沁芳园伺候,一脸愁眉苦脸的,边走边将小径上的鹅卵石踹得飞远。
前头的锁秋头也不回道:“来都来了,你就甭抱怨了。”
又道:“收着些脾气,听说柳家这位住不了多长时日,没多久便会离去,到时候不就又能回到北苑了。”
锁秋耐着性子宽慰着她。
品月却道:“可若她跟四房的那两个厚脸皮的那样,赖着不走了该怎么办。”
品月嘟囔着道:“甭以为我年纪小不知道,谁不知沈家家大业大,咱们府里的公子们一个个乃人中龙凤,乃天尖上的人物,放眼整个中原乃至整个江南人士,哪个不眼馋,哪个不想攀上这高枝?哼,说不定柳家这位也是存着这个念想的,不然断了这么多年关系怎就偏在这会子上赶着奔来了?这些年来,赖在沈家的人还少么,有些没皮没脸的简直跟个苍蝇似的撵都撵不走,不过四房那两个至少还沾着亲带着顾,更甭提二房的表姑娘呢,那才叫一个真亲戚,柳家这样的算什么,听说还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祖上还是经商的贱籍,就这样号的,怎还好意思登得沈家的大门来,要我看,也就是咱老夫人心地善良,这样的落魄户,活该一棍子打出去才是,也省得连累了我跟着遭这档子罪了。”
“要来的都是表姑娘这样号的,该多好啊!”
话说品月一路愤恨不平,喋喋不休。
听得锁秋心惊肉跳,不由加快了步子,可不敢跟她苟同,偏那品月还撵在后头越说越横道:“听说一路蒙着面纱都没敢摘,指不定是个丑的呢——”
正说得兴头间,这时,走在前头的吴妈妈催了句:“赶紧的,还在后头嘀嘀咕咕什么了。”
一声呵斥,二人只得抱着包袱一路小跑了去。
话说柳莺莺领着桃夭方一出来,便见吴妈妈领着两个丫鬟入了院子,而隔着一道嵌古雕窗的墙院外,还有两个丫头在那里探头探头,柳莺莺下意识地看去时,那边又很快缩了回去。
这沁芳院不大,虽地界略偏,却胜在环境优美,庭院雅致,柳莺莺原打算小憩后再参观一番,这会子看到那扇雕窗墙院,想起方才晴芳送她们过来时,说这个院子一分为二,院子里还住了另外一位姚姑娘。
这会见庭院左侧用以雕窗、绿荫做挡,一直延申到院子大门口处,在大门口正中央的位置一分为二,一侧向东,一侧向西,柳莺莺住在西院,想来住在东院的便是那位姚姑娘是也。
虽是一分为二,看起来却是独门独户,两边虽相邻,却也各不打扰。
柳莺莺环视间,那头吴妈妈已领着人走了来,远远的只笑眯眯道:“柳姑娘久等了罢,这是老夫人特意打发过来伺候你——
话说吴妈妈身形膀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颇有些底气,人还在院子中央,那大嗓子就跟炮仗似的,一路哒哒哒的往外蹦跶,只是,话刚说到一半骤然离奇哑火了。
不但声音没了,就连那吴妈妈也跟见了鬼似的,噌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停在了原地,只一脸惊诧的朝着柳莺莺这个方向看着。
原来柳莺莺此刻已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吴妈妈年岁大了,有些老花眼,方才离得远有些瞧不清,这会走近了,便赫然瞧清楚了由远及近的那道身影以及那张脸,看到那脸上那抹夭夭灼灼的芳华后,吴妈妈当即愣在了原地,全然忘了反应。
愣到她下意识地想去揉揉眼睛。
只见远处那柳姑娘红粉青蛾,秀眸惺忪,明明未施脂粉,然而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比春红,只见她嘴角噙着淡笑静静立在那里,远远看上去如同月里嫦娥般,竟美的百媚丛生,百无一有。
她今儿个给她们引路引了一路,见这柳姑娘虽戴着面纱,却依稀瞧着是个相貌好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美成了这个样子的。
吴妈妈在沈家侍奉了四辈人了,沈家皆是人中龙凤之人,自问见过不少隽男秀女,放眼整个中原乃至江南地区,沈家的公子小姐们都是头一份的,她自问见多识广,可在双眼触及到柳莺莺面容的那一刻,依然忍不住吃了一大惊。
心里不由啧啧惊叹道:柳家这个竟生得这样俏生,怪道竟敢无缘无故的往沈家送。
吴妈妈原本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柳家人略有些轻视,沈家家大业大,门阀深广,这些年来,来沈家打秋风的人她还少见了?
不过眼下,倒是瞬间回味过来了几分滋味,这样号的,倒是真真不容小觑,这些年来,今儿个是见到的头一个在相貌上可与表姑娘相提并论的,是那位沈家真正的表姑娘!
惊叹过后,下意识地想起今儿个引这位走侧门一事可是将这位得罪了不曾?不过转念一想,又想起如今这才哪跟哪,沈家什么门户,便是美上天了,在这座府邸,绝色也算不得什么独一份的。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吴妈妈心里这般计较了一翻,再一开口时,脸上便更要灿烂了几分,连连加快步子几步热情的撵了上去,一把拉着柳莺莺的手道:“我的个乖乖,柳姑娘究竟是怎么长的?天帝老爷,乖乖,天底下竟还有这样标致的人儿,今儿个老奴可是开了眼了。”
话说吴妈妈拉着柳莺莺止不住的赞了又赞,一双眼不错眼的盯在柳莺莺面上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只惊了又惊,恨不得将柳莺莺的十分美貌夸出十二分来。
柳莺莺故作内敛羞涩。
二人你来我往好是夸赞和谦虚了一番,吴妈妈终于想起了这会的来意,立马将身后两个丫头招到跟前来,冲着柳莺莺道:“这个叫锁秋,老夫人院里的三等侍女,颇得老夫人重用,是个稳重实心的,这个叫品月,虽刚入府不久,却也是个伶俐的,日后若有哪些要吩咐的柳姑娘只管使唤便是,莫要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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