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面前蓦地凭空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一只苍白的大手忽然握住刀背,手背上青筋如虬脉般腾地暴起,猛地往前一推,竟硬生生地阻住了来势汹汹的杀势!
“啪嗒……”
“啪嗒………”
赤红的血顺着刀锋汇成一道缝溪,淅淅沥沥地淌在了地上。
那半人半鬼的东西眯着眼看向面前从天而降之人,端详了好一会儿,嘶哑的声音中竟带了些不敢置信:
“张鄜……”
“你竟还未死……”
黄粱(十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分明中的是一样的……莫非你到现在还———”
鬼面自言自语地喃喃了几句,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面色古怪地笑了一声,阴着脸道:
“哈哈……人间自是有情痴,未曾想到丞相还是个情种,想必蔺皇后泉下有知,定然会非常欣慰的……”
张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左手却在背后暗中坐了个手势,席间的禁军得了令,纷纷悄无声息地将箭头瞄向了那脸上浮出半面白骨之人。
而钟淳望着那人犹自不住滴血的右手腕,大脑空白了数瞬——
……什么、什么情痴?……什么情种?
似乎从方才开始,他便误入了某段年深日久的夺嫡恩怨史。
听那鬼面疯疯癫癫地说道,这字字沾满血泪的旧日仇怨里有张鄜、有父皇、有座下的老臣、有他三哥与四哥……甚至有那面目全非的鬼面,但却独独没有他。
于是他只能如座下的看客一般懵懵懂懂地看着台上那出触目惊心的旧戏,听着几个哑谜般的人名,试图在阅过的史书中拼凑出一段完整的过往来。
“你倒是会怜惜这畜生——”
鬼面用那浑浊的双眼定定地打量了钟淳半晌,直将他瞧得浑身寒毛倒竖:
“在丞相眼中,当年宫府上下整整几百条人命,恐怕也比不过你府中区区一只畜生吧。”
“如今刀还未伤到这畜生的皮毛,你便知道心疼了,丞相既如此有‘怜悯’之心,为何当年却能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些无辜的女眷孩童惨死于官兵的刀剑之下!
?——”
“当年淮南王府几百口人的血一直从东街口淌到西街尾,邯都的暴雨连下整整一月,都洗不尽那泥土中的血腥味啊——”
鬼面沙哑地笑着,但笑得却比哭还难听,他的双眼像两幢空洞洞的骷髅,被掏空了一生的血与泪,只留下满腔难以抽离的恨:
“丞相,你午夜梦回之际,可会梦见那些惨死的冤魂来向你索命?你是信佛之人,就不怕……不怕死后堕入八寒地狱,受尽神魂灭噬之苦而不得轮回!
?”
钟淳被他话中刻骨的阴毒与恨意渗出一脊的冷汗,有些惶惶然地望向张鄜。
他本以为那人不会开口,可谁知却听见张鄜缓声道:
“事到如今,你们竟还觉得自己‘冤’?我告诉你,淮南王府有如今下场,全凭钟峣咎由自取。”
鲜红的血从他右腕上的檀木佛珠蜿蜒而下,将念珠上篆刻的经文染上了点污,别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异。
“我这辈子杀孽犯遍,早已不求什么轮回。
阁下若有通灵之能,便替我转告那些冤魂一句,有何愁何怨,待张某九泉之下再一一与之清算也不迟。”
“只不过死在我剑下的亡魂浩如烟海,淮南王府的那几个还真算不得什么,若真要一件一桩逐个清算,恐怕还得排上千百年的队——”
鬼面被他激怒得双眼暴起,失控地举起刀朝他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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