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满是疲色,低垂了眉睫,口气也带了些躁:“有多疼,你如何能知道?”
我修为被全数废过三次,头两次的仇家主要是为了辱我,把我扣到私牢里逗弄,故意给我留了个浅浅的底儿,他们为了看我挣扎享乐,其实只是给我提供了便利,我修为再练起来也不算麻烦;和陌川合道一事着实荒谬。
虽说做做荒谬事与我也无妨,可我对他到底还有些规劝之意,痛感牵出些往事,我一边动手,一边闲谈:“前一个做我道侣的人,是当年光明寺最有前途的佛子……”
我欲拿戴之霖引出话题,陌川却更来了脾气:“尊上不用如此暗示,我自然知道我比不上前人,只不过是想圆了这一片痴心。”
他说话的时候不看我,语带着恰好的怨怼,他本来一身风骨,如今曲意逢迎,若我真有意折辱他,此时怕是身心俱酣畅。
“我无意拿你和他做比,”
我出言解释,“只是他当初嘲我不知爱恨,我总觉得你也存着同样的心思。”
我心思转了几转,想拿件教训深的事情说,却又怕起反效,在往事里挑挑拣拣,最终我还是挑出了一桩最温和的事情来与他做笑谈。
“有一次我棋差一招,被废了半数修为,落到一个法修手上,他道号里带了一个‘鹤’字,具体叫什么名我倒是忘了。
若放到凡人中,这位鹤道也算是附庸风雅的人,成天养养鸟浇浇花,时不时还收留些幼儿,专门围成圈满足他做夫子的愿望。
除了面对我,他倒也算个‘好人’,声名也有修为也有,唯一的缺点就是总说对我痴心爱慕。
“那时候我不算年幼,情爱之事也没怎么经过,从前在仇家身上吃的苦头也不过都是皮肉之苦,这一次修为有损,心中惴惴,对这个鹤道的防备却少了。
他央我做些柔情的态势,我也总会应上几次。
那时候我亲故中还有在世的,其中有一个被拿捏住了,鹤道人只说我若证明我能回应他的爱慕,他便帮我救人。”
这故事到了有趣的地方,我学着凡间说书人的样子停了停,卖关子问道:“阿景不如猜一猜他选了什么样的证明之法吗?”
他大半的伤骨已经和我对调,仍做痛极了的样子。
他一番央求,终是让我同意歇几日再处理剩下的骨伤。
此时他喘晕了气,稍加思索才答我:“这人也要你同他合道。”
“凡人有个说法,叫‘相思入骨’,”
我摇摇头,又点了点左肩下锁骨的位置,“他叫我当众剖开皮肉,往骨骼上亲手铭刻上他的名字。
那把刻字的刀上沾了种毒液,伤口愈合后也会有绵软的疼……我忍了几年,报仇之后离开了那人,骨上的字迹也悉数刮掉。
我当时以为能将一切记一辈子,谁知现在也就记得一个笔画多的‘鹤’字了。”
我说完故事,陌川再没说什么话来,我讲故事时细细地看着他的表情,他眼中似有疼惜,可更多的还是我最熟的隐忍恨意。
“情爱就是旁人强给你骨头上附的毒,若当真了,痛得就是你;若不当真……”
我捧着他脸颊,望进他眼里,“……可要学学我,相关的谋划可莫要露什么首尾才好。”
陌川之后再没出声喊疼,也不再故意试着用言语激怒我。
静谧之中,我思绪忍不住往之前遛了些,想起似乎早些年也给洛河讲过这个故事。
我给她讲了更多细节,话语也更是语重心长。
那鹤道是当时法修间有名的痴情种,其专情而痴的名声就是从我身上得来的。
后来他犯到我手里,我专门请人为他做了一篇《相思赋》,从锁骨刻到桡尺,开始几行他还能耐住疼,后来忍不住痛楚,我还好意亲手帮了他。
一篇赋文铭刻完,他人竟然痴痴傻傻,说不出诗,也不说什么痴情相思了。
旁人的痴情和承诺都是算不得准的,我当时被法修抓起来成就他们除魔卫道大业的亲故是一个堂妹,姓名模样我此时也难记取,只隐约觉得她笑时总是旋起来一个酒窝。
她被“铲除”
在我面前时脸上也带着那个酒窝,鹤道环着我腰,似乎是预防着我挣出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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