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官差吓了一跳,一阵手忙脚乱才把谢宗云从桌子底下搀出来。
孟四方好不容易梗着脖子使劲儿把塞在嘴里的咽了,看着谢宗云一张湿淋淋的黑脸,开口还是结巴。
“卑、卑职——”
“结巴个什么?”
谢宗云抹了把脸,横瞪过去,乱糟糟的胡茬湿漉漉地泛着水光,面色瞧着更吓人了,“这条街不是你俩巡的吗?自己手里处置过的事,才半个月,记不住了吗?”
“记、记得住……”
“记得住,那昨天为什么没报?”
凡是在京兆府过堂下判的案子,无论大小,总会留有案卷。
对于谢宗云这样的老江湖,但凡还有点儿别的什么蛛丝马迹,昨天一群人也不至于在冰天雪地里只循着披风那一条线索满城乱转了,到头来还在裕王那落了那么顿子骂。
千钟边吃边听着,嘴上没停,心里倒是隐约有点儿明白了。
除了争功,还能为了什么?
昨天一直到天黑,京兆府都是循着那小公公赏她的披风来搜捕的。
这条街原就是他俩管着的,只要问到店家这儿,立马就能知道清早生在这门前的事,再稍一合计,也就能知道,这两处的小叫花子正是同一个人。
他俩没去告诉谢宗云,定然是想凭着从前见过她的先机,把抓人的功劳攥在自个儿手上。
却不想,到头还是一场空。
能当得了街面上的差事的,没有一个是榆木脑袋。
孟四方只慌了那么一慌,便换上了一副惭愧模样,“卑职愚钝,昨日弄清楚这俩小叫花子就是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收到消息说……说您那边已然得了手,叫咱们都回家睡觉去了。”
谢宗云咬紧了后槽牙,才没把到嘴边的脏话甩到这张四方大脸上。
比有人对自己撒谎更让人火大的,是有人对自己撒了一眼就能看破的谎。
后面一种,火气便不只是因为听了谎话,更是因为看到了对方在心中对自己心智程度的真实评价。
要不是庄和初在这儿……
这名字刚在谢宗云脑子里一过,就听见那个似乎不分场合、不分气氛,永远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急不慢地传进他耳中。
“不知庄某是否方便一问,诸位方才提到的那宗半月前的偷盗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听京兆府的事,他一个翰林院的闲官当然是不方便。
要是搁在平时,哪怕只是一盏茶的工夫之前,谢宗云再怎么和他客气,也断不会接他这茬,但此时此刻不一样了。
“孟四方!
问你话呢,听不见吗?”
“回谢参军——”
“跟庄大人说!”
孟四方被吼得一哆嗦,好生回了回神,转向庄和初开口时,字里行间分明就老实了许多。
“回庄大人,半个月前,卑职二人巡街巡到这儿时,碰巧看见店家抓到一人偷包子,当时卑职二人亲眼看见,有半个包子就在嫌犯的碗里,于是他留下继续巡街,卑职就把苦主和嫌犯一起带去了京兆府。
嫌犯是个……”
孟四方话到嘴边,看着那如今已梳洗一新的人,忙又把话扽回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慎重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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