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突然,一阵金属撞击的响声震耳欲聋,一个佩戴红袖章的铁路巡道工手握一根脚拇指般大小的钢钎,一边敲打车厢的连接口,一边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刚刚钻出藏身的缝隙,躺在车厢底下休息的那个人下意识地晃动自己的手臂,极力挣扎地爬起。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动弹。
长时间的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导致他麻木的肢体几乎没有半点知觉。
即便过来一只老鼠,他也只有被咬的份儿。
铁器碰击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振聋发聩的响声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那名负责检查车厢的巡道工例行公事地低头看了看车底,这回他总算有了意外的发现。
他幸灾乐祸地叫道:“嗨,乡巴佬!
你还活着吗?这趟顺风车坐着舒服吧?”
说完,他并不逗留,而是直起腰板,兀自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躺在车底的穷鬼。
因为他每天碰到这样搭车的乘客不少,早已见怪不怪,见惯不惊。
车厢底下躺倒的那个人终于回过神来,他开始奋力挣扎,手脚并用,一点点地爬出车底。
经过不懈地努力,他十分顽强地爬到路边,再次躺倒休息,缓解麻木而几乎瘫痪的肢体。
他抬头望了望前方,只见距离休息的位置大约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根专门用来冲洗车厢的水管,透明的胶管套住铜制的水龙头,白花花的自来水从管子里哗啦啦地向外流淌。
他咽了几下苦涩的口水,吃力地扶住路基,艰难地爬了起来,一步三摇地晃了过去,双手捧起清澈的甘泉,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
清爽可口的泉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久旱逢甘雨的禾苗活了过来。
他又接二连三地喝下了几口水,才猛然想起应该清洗黑乎乎的老脸。
于是,他再次捧起冷水,使劲地搓洗那张黑得只见到白眼珠的脸面,清澈的泉水荡涤他脸上黑漆漆的污泥,一张皱巴巴的脸皮终于显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躲藏在军统眼皮底下许久的罗树林又出现了,至今他消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
就像狼狗一般嗅觉灵敏的军统们也苦苦寻找了五天,最终一无所获,不得不改变搜索的计划,调整搜查的方向。
他定了定神,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双手哆嗦地扒掉外面那件脏得不忍直视的衣服,露出里面事先已穿好的行头,有模有样地起身离开。
酸麻刺痛的双脚还是有些难以控制,他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挪动着。
身后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臂弯,他回头一看,发现对方是刚才那个巡道工。
他的嘴角礼貌性地扬起一丝笑容,算是跟人家打了个招呼。
对方并不知道他就是刚才那个躺在车厢底下的乡巴佬。
巡道工笑问:“老先生,您打算上哪啊?年纪都这么大了,也没个家属陪同搭车。”
做贼心虚的罗树林却显得非常镇定,他轻描淡写地答道:“哦,我准备买票上车。”
巡道工上下打量眼前这个糟老头,质疑道:“售票窗口在外面,您老怎么擅自跑到里面来了?请问您是怎么进来的?”
“唉,你看我都老糊涂了,糊里糊涂就钻进来了。”
罗树林轻叹一声。
“哦,那我护送您老出去吧?”
巡道工不再迟疑。
“谢谢!
我跟儿子走散了,本来他跟儿媳妇一起来送我上车。”
“那您到广播室叫列车员帮忙喊人,他们就会找到您了。”
“谢谢!
你真是个好人!”
罗树林称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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