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柱接到吴应熊给他和郑春友的信,心里突然一阵难过,他第一次感到,杀害伍次友这件差使实在是伤天害理……他跟从吴三桂已经十多年,以自己一身武艺和打虎救驾的功劳,当了个贴身侍卫。
吴三桂手头本来就大方,每逢赏赐,他都是头一份,动辄便是上千上万,连一句重话都没有挨过。
吴应麒这些子侄辈都尊他为“小叔”
。
在替吴三桂办差时,他也从来没有打过半点折扣,也从未怀疑过吴三桂的用心是否正当。
但是这几个月与伍次友相处,保柱似乎发觉自己内心里有些不安:这个书生既才高气正又豪迈不羁,自己为什么要滥杀无辜?保柱后悔当初捉到他时没有立即动手,至少那时在良心上是不会受到谴责的。
可现在接到了吴三桂的亲笔信,让他从速处置,北上进京,这该如何是好呢?
“保柱将军,”
郑春友看完了信,便就着灯火点燃了,一直看着它化为灰烬,见保柱仍闷着头左一杯右一杯地只顾吃酒,方笑道,“这真是一大快事。
在府里提心吊胆地将他养了半年多,也该有个发落了,一切全听将军调度。”
皇甫保柱蓦地一惊,暗道:“我这是怎么了?刘玄初、夏国相两人常说我外刚内柔,易受人欺,难道真叫他们说着了?”
他抬头看着昏黄的灯光,又瞧瞧躺在椅上满面轻松的郑春友,咬了咬牙说道:“我倒想先听听你老郑的。”
郑春友也是满腹心事,只不过他善于掩饰而已。
他是书香门第出身,靠着真本事于康熙三年考中了进士。
后来因走了内务府老黄的门路,才得外放了一个同知。
眼见像明珠这样的马屁精,索额图这样的窝囊废,熊赐履这样的老腐儒一个个都爬得高高的,而自己的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
他是自行投效吴三桂的,那是为了在“复我汉家冠裳”
的事业中大展宏图,做一个开国名臣。
但是他现在人在内地,身居朝廷命官,比不得眼前这个保柱,拍拍屁股就能走路。
郑春友笑笑道:“王爷的意思很明白,我们再审问审问他,若仍然问不出来,只好杀掉。
现在朝廷已委莫洛为兵部尚书,仍旧节制平凉。
看来,快要动手了,额驸跟前无人是不成的。”
“我也着急啊!”
保柱笑道,“世子在北京来信催我几次了,这次王爷又催。
书生杀人不着痕迹,这事就委托给你如何?我明日上路。”
这是保柱思索半晌想出来的。
只要自己双手不沾上伍次友的鲜血,便可聊以自慰。
郑春友呼噜噜抽了几口烟,忽然“喷”
地笑了:“看不出你这位猛将,倒有些像楚霸王,有妇人之仁——你要走,尽管走。
不过我倒想先处置了他,给你饯行!”
“要是伍次友肯听劝呢?”
保柱问道。
“那也不能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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