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相。”
赵祯扭过头看向吕夷简,对他说道:“三冗之事的弊端,你也是常跟我说的,可为什么到了大事上,要糊涂呢?”
();() 吕夷简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但如鲠在喉,始终说不出话。
范仲淹冷笑道:“赵骏不是说了吗?吕相在朝中多少徒子徒孙,门下位高权重者不计其数,他若是支持新政,岂不是将自己那一派党羽一网打尽?”
王曾趁机落井下石道:“这也不能怪吕相,吕相恰好这两年权判尚书省事,执掌二十四司,二十四司人吏迁补皆由吕相处置,选的官员自然是贤良,但若要大规模罢黜,岂不是浪费了吕相为国家挑选栋梁之才的心意?有些抵触,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二人一唱一和,令殿内气氛都凝固了起来。
吕夷简横了王曾一眼,王曾也横了他一眼,二人权力斗争可不是在明年开始。
早在两人同朝为相,明争暗斗就已经存在。
只是到了明年王曾忍无可忍,最终与吕党爆发了而已。
现在不趁着这个机会出手,更待何时?
赵祯果然脸色十分难看,虽然吕夷简确实是他人生路上的导师,可相比于大宋江山,他自然更看重后者,所以若吕夷简成为了改革路上的拦路虎,也许他也未尝不能舍弃。
沉默片刻,吕夷简拱手说道:“陛下,臣自然是愿意支持新政的。
但所谓事有缓急轻重,赵骏也说了,王安石与苏轼都是千古名臣,他们也都非奸臣,却最终反目,可见新政并非臣一人反对就会失败,而应该循序渐进,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吏治,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范仲淹说道:“赵骏也说,如今朝廷官员多如牛毛,数量为唐朝明朝的几倍,朝廷要支出的俸禄更是唐朝明朝的数十倍,冗官之害,再不能消弭的话,靖康耻还是会发生,大宋危在旦夕之间。”
吕夷简却摇头说道:“陛下,赵骏也只是说了一些问题的根源。
但这件事极为复杂,远不是一句满朝士大夫反对就能概括。
其中的内情,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范仲淹是新政的改制人不假,但他失败了,也证明他并不是改制的合适人选,也许我们还能找到正确的方法和方向。”
“吕夷简,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范仲淹大怒道:“若不是你们阻拦,改制又怎么可能失败呢?”
吕夷简却笑道:“光凭我一人,就能让全大宋的官员士大夫反对你,范仲淹,伱也太高看我了。
赵骏说过,你得罪的是整个利益集团。
要想打破这样的利益集团,强硬的手段就只能动用军队,你敢动用军队杀人吗?”
“我......”
范仲淹一时语塞,因为他看到赵祯依旧面无表情的脸。
在大宋动用军队?
就连枢密院都没有这个权利。
枢密院虽然名义上是大宋的最高军事机构,但实际上枢密院只有发兵权而无统兵权。
统兵权在皇帝手里。
宋朝要调动军队很复杂,如果要打仗,皇帝就任命将领去领兵,然后枢密院负责征调士兵给这個将领。
将领有统兵权,却无发兵权,造成后世众所周知的“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的情况。
所以如果给范仲淹兵权,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他将来去了西北,也只能在当地进行行政管理,军事裁决依旧要看皇帝的脸色。
就好像在好水川之败前,韩琦和范仲淹关于出不出兵的争执,最后决议权还是在赵祯手里一样。
();() 北宋皇帝对于兵权的掌握,几乎病态到了骨子里。
“赵骏说过,当一个保守的利益集团成为国家的负担时,需要的是强力与铁腕手段。
但这显然违背了太祖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制,还会令满朝官员风声鹤唳,吏治没有做好,大宋内部就已是风雨飘摇,这难道是陛下愿意看到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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