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一筐铺盖,怀揣五吊大钱;那年刘寄奴二十岁,离开丹徒郡,独行江南。
为还王谧恩情,先往广陵送信。
刘裕要去的地方,正是邗水边的码头。
邗水水南,有山名绥山。
绥山山麓,邗水绕过一座孤村,村名叫做绥山村。
村口几间茅舍,前肆后屋,是个古怪老头儿开的茶馆。
江淮风景好,淝水之战后,当地从此未经兵乱;每逢雪夕花晨,邗水两岸常常游人如缕。
茶馆卖茶,也卖简单的馍馍、黍米饭。
遛鸟观鱼、载货行商的人们,歇会儿脚,喘口气儿,离不了这样的落寞茶馆。
近来,江南确实不太平了。
新皇登基,理政并不用心,但爱声色犬马,大权旁落他人;
各州握兵的军将、掌财的地主,因着秩序混乱,行事也越发恣纵。
大晋百姓,不得持斧入山、不得携网近水:砍柴要税,打渔要税,每颗沙粒、每滴河水,都是老爷霸了的。
穷苦人家,胆大的,贩私盐、放印子;老老实实的,低下头,闷声不吭,挣扎着讨生活。
广陵绥山,山高邗水远,地鄙而穷,这种地方老爷们不希得来,因此柴禾砍得,江鱼钓得,商旅走得。
当然,这里也不乏蹑迹的盗贼、亡命的侠子。
那老头儿就在此开了这间茶馆,平淡过日子。
“大叔,讨扰了,您可识得京城王稚远?”
刘裕问。
“稚远啊,那是我侄辈。”
“稚远兄有书一封,请长者钧鉴。”
那长者是个须发皆白的怪老头,刘裕打眼看去,并不像个生意人。
老头儿终日懒洋洋弓着背在店里踱步,板起长脸,冷冰冰看着人流往来。
奇怪之处在于,这小小一间野店,小吏不敢造次,大盗不敢为难。
来前,王谧说,这老头子有一点儿能耐。
“看不出来啊。”
老头儿展信后,扫了几眼刘寄奴,“你还是个杀人越货的强人!”
刘裕不作言语,伸手握向腰间官刀。
“王谧这小子说,可怜老汉我孤苦,派你前来服侍我三年。
他央求我收你做个弟子,使唤你之余,随便教你些没用的武艺傍身。
信里还说,你要是不情愿,随时可以滚蛋,让我也别拦着。”
“笑话,我刘寄奴还要在丹徒这一代混呢,王谧确有大恩于我,知恩不报,岂不是坏了名头?”
刘裕心里一阵暗骂,想不清楚这王稚远打的什么主意,“你把那信与我看看?”
老头儿随手把信件扔在桌上,刘裕字字细看,道,“就你叫花幻?”
“老汉正是花幻。”
刘裕寻思,这老登儿满脸褶子一嘴毛,名字还他娘挺纯情,满腹狐疑,又道,“邗水有几座码头?”
那老头儿懒得搭理刘裕,转身去灶台生火煎茶,不耐烦道,“方圆八百里,只这绥山一座码头,山下只我一家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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