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
风一阵沉默,潺湲的溪水缓慢地自青石上渡过。
“阿宓,我不能让你涉险。”
她怔怔地听着,眼前白衣如雪的男子,言笑之间有一丝澹澹的愁绪,他是如此温柔而郑重,“不能也不会。
除卜诤,是桓夙的事,你要参与进来,也许会被发现,你会藏不住。”
“我为何要藏?”
孟宓不懂。
她也听不懂蔺华方才说的“欺君”
,是什么意思。
蔺华长叹了一声,“你离宫之时,我让张偃断后,不料他竟在楚宫的南阁楼纵了一把火。”
听到“张偃”
这个名字,孟宓才发觉眼前还有一人,跪在溪水之畔,举着荆条谦恭地作请罚状,她的唇瓣哆嗦了一下,“所以,他以为,我死了?”
“的确。”
答话的却是张偃,他跪着移过来,将荆条捧到她的面前,“在下素有些玩弄机巧的本事,前不久仿孟小姐的模样做了一个人偶,原本公子让我烧毁,但在下心疼多日心血,一时擅作主张没有从命,但火势起来时,我将那人偶扔在火里了。”
据可靠消息来报,那具尸体烧得脸孔全非,以假乱真,就连桓夙都未认出来。
孟宓的指尖一抖,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她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的楚宫。
可是这样也很好不是么,他以为自己死在火里了,也许自今以后,不用很久,他便能彻底地放下她了。
她挤出一分笑容,“没想到张偃师的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门手艺的用处看来大着。”
张偃忙道愧不敢当。
孟宓却执意要替父母报仇,执意留在郢都,但既然桓夙以为她死了,她就不便再出现在他眼前了,蔺华见她似是心意已决,倒是不便直面冲撞,只说她身体有些受创,需要将养几日,再行决断。
原本蔺华便道时日不多,现在为了迁就区区一个孟宓,竟又要逗留数日,张偃本已命人在咸阳打点妥当,不料上阳君却要为一个女子耽搁下来,张偃原本便瞧不起孟宓非处子之身,觉得她跟在公子身边不妥,眼下愈发瞧她觉得不顺。
只是为了公子,仍需每日恪尽医心地替她调养。
“公子,桓夙毕竟不是个傻的,终会有一日叫他发现眉目,公子还是应承了在下,早些动身去咸阳。
若是孟小姐不愿意,在下故技重施,摄魂术迷惑她便够了。”
蔺华捧着一册书,闻言微微颔首,“我原本只是担忧她的身体。”
这份多余的担忧的心思让张偃暗暗皱眉,蔺华极缓慢而又绚丽的笑容自白皙润朗的面容间抽出了端倪,他自信而雍容地挑唇,“当局者迷啊。”
桓夙再是聪慧,遇上心爱的女人,哪一回不是阵脚大乱?
睡醒之后,孟宓收拾了一番形容,穿着一件惨白的衣裳,在楚国,女子着白被视为极大的不吉利,若非亲人亡故,否则决不可轻易加诸于身。
孟宓将一朵尤带朝露的白菊别在鬓边,苍白着脸绕过阶下来,自蔺华身后徐徐走近。
“上阳君,”
他回眸来,温朗地舒开了眉翼,孟宓低头道,“打扰了这么久,孟宓该走了,此事恩情,孟宓来日必定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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