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公子沐笙眉头一挑,待看清他额上鲜明的黥面,已是了然地瞥了一眼事不关己,已被仆从扶至车前的王玉溪,温和俊雅地问钟辔道:“你有何冤屈未平?”
昔日《礼记檀弓下》曾有记载,道是孔子至于泰山侧,忽听一妇人痛哭于墓前。
夫子轼而听之,便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
那妇人便答:“然!
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
夫子惊问:“何为不去也?”
妇人答:“无苛政。”
遂,夫子叹:“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
老妇人宁愿亲人纷纷葬送虎口,也不愿离开山林面对苛政。
可见,苛政无情,比之虎害更甚。
而避世在此的钟家姐弟,所遇不公,似就比那老妇人更甚了。
凤尹县下属奉邑郡管辖,县内农田异常平整。
钟家,便是凤尹县中有名的富户。
四十五年前,浗河两年三决,自钦筠县发生摆尾,改道由凤尹县穿过。
因河水连年冲决,县民苦不堪言,为保县内农田,维护民食,遂求旨朝廷修筑灶坝。
彼时,不光官府一心防汛筑坝,县中百姓也都纷相贡力。
其中首当其冲者,便是钟氏兄妹的祖父钟潜。
钟潜为防汛之事,栉风沐雨,殚精竭虑。
他大费家财,仅以一己之力,耗三十年之功,自凤尹县内,筑起了一道长四十里,顶宽三丈,高九尺的灶坝。
原本,官民共济,同抵天难,凤尹县虽困,也是上下齐心,生活有味。
却五年前,老县尹吕乾在任上病故,转由姚知继任县尹。
姚知继任后,便再不管顾河事了。
不光如此,他更严斥钟家一心筑坝居心叵测,颇有收买民心之嫌。
遂再三刁难,以莫须有之罪,责收了钟家的万贯家财。
彼时,钟潜年岁已高,本是强弩之末,再遭变故,气血不继,遂便含冤而亡。
一时间,钟氏族人四散逃离,只余钟氏姐弟二人固守在凤尹县内,为家人守孝,支撑着败落的门户。
同年秋,凤尹县砌湾决口,良田住宅倾毁无数。
却因钟家之冤,凤尹县民虽是叫苦不迭,却也无敢参与修坝。
如此,为凤尹县坚守四十年的灶坝一夕坍塌,终是同钟潜一般,化作了尘土。
如此,姚知却不觉有过,反是叹曰堵不如疏,更道凤尹县年年河灾全因河伯之故,河伯乃浗河之主,千百年来孤于万丈水下,自就看不得人世太平,夫妻恩爱。
遂,凤尹县县民应当送去财帛娇妻,竭诚供奉河伯。
如此,待河伯心悦,自就不会再为难百姓,河水也不会泛滥了。
起先,县民是信他的,全因姚知上任祭河之后,次年真无汛难。
却不想,好也只好了那么一年。
这五年来,年年祭河,年年有灾。
而比之河灾更可怖的,却是所谓的供奉河伯。
因要供奉河伯,姚知每年都会私收一项“送亲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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