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你我遥遥相对,才不至混沌不知归处。”
言讫,吱呀一声,周如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王玉溪斜倚在门边,广袖飘飘,黑如点漆的眸子静静望向她,带着笑道:“阿念,陪我下盘棋罢。”
身似蜉蝣,一梦千年?
周如水睁大眼,怔怔地望着他,恍惚间,只觉他的声音低而诱惑,他的人灿若星辰。
她红扑扑的脸颊透着水润,一时便忘了自个方才在想些甚么,愣了一瞬才道:“那你得让着我些!
不若此,可是捱不到天明的!”
闻言,王玉溪慢慢一笑,温柔无比地点了点头。
大佛寺近处有座漪澜泉,以水色透明,甘冽可口而闻名天下。
便因了这泉水,名士卭宰隐居垅城,在漪澜泉畔开了间茶寮,研茶鉴水,专贩随缘茶。
二人慕名而来,不见卭宰,唯见一童子翘着二郎腿正听一老汉诉苦。
老汉皮肤黝黑,瞎了只眼,手上执着个朱红的名帖,苦哈哈道:“你说这不是埋汰人么?两家结亲多好的事儿!
都是知根知底的,偏他个装淡的货!
便是欺负我老汉不通文字,活要整这些个劳什子的事儿!”
说着,将那名帖往案上一拍,哼着气道:“媒人昨个送了贴来,说是她看着都头大,这贴若回的不好,便就落了下乘,往后姑娘嫁去了他家,可的没脸!”
周如水听着有趣,又见那童子明明稚气未脱,偏要绷着张小脸,装作一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模样,更是觉着好笑。
拉了拉王玉溪的衣裾,便不请自来地凑上了前去,自席上落座,执起那张名帖,朝那老汉笑了笑,看着名帖轻轻念道:“前钦命安西校尉、戌阳太守、司州刺史门下扫地夫李某?”
念着念着,周如水也是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怪不得那媒人头大,不过是个扫地的下人,也弄得这般场面!”
说着便扭头看向了王玉溪,见他朝她点了点头,还就真来了劲,乌溜溜的眼眸一转,朝那老汉热心笑道:“这真要回帖也并非难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好!
他爱如此吹嘘,你就学着好了!
敢问老人家在何处谋生呐?”
听她这般胸有成竹,又是冰肌玉肤,美貌无别,全是富贵人家的打扮。
她身侧的儿郎更是如妖如月,七分雅致三分风流,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人。
那老汉登时就如抓着了救命稻草,垂头看着被放回案上的名帖,老实道:“老汉就是个樵夫,挨不着官也没个名头!
就是这般才愁人!
总不能亲事还未成!
就被死死压一头!”
他这般说着,那原先还翘着二郎腿的童子已扭身往后间跑了,不多时,又哒哒跑了回来,直截就将笔墨推在了周如水面前,鼓着包子似的小脸,故作老成道:“你既有主意,便直截写下罢!”
周如水见他那模样真想捏捏他的脸,好不容易忍住,回头便见王玉溪明澈高远的眸中含着揶揄,全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扬了扬眉,眸中若繁星闪烁,亮晶晶的,唇红似樱,一脸的不服输。
扭头又问那老汉:“你家可是住在这大佛寺近前?”
在周如水期待的目光中,老汉丈二不知头脑地摇了摇头,周如水眸光一黯,王玉溪就是一笑。
周如水恼地瞪他一眼,在一旁童子的白眼中,耐着性子继续问那老汉:“那你家左右可有供拜土地翁的?”
一方土地一方神,土地翁因神格不高,就是在树下道旁,以两块石头为壁,一块为顶,轻便磊成的小庙也有,该是不难见的。
她满心笃定,哪想那老汉又是摇头。
见此,王玉溪直截就笑出了声来,音色琅然,如是浮冰碎玉般。
如此,直叫周如水面上一红,扭头瞅着他似嗔非嗔。
老汉仍是不知所以,倒是一旁的童子聪慧可人,他怪眉怪眼地瞅了眼周如水,先是哼了一声,半晌才昂着下巴,瓮声瓮气道:“放翁就住在城南关帝庙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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