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指尖才刚触到胡须,老皇帝就吓得倒抽一口气,往后一仰,咚得一声倒在榻板上。
韩棋慌忙以头点地:“圣人恕罪,我只想给您整理仪容!”
老皇帝上半身躺在榻上,将榻板拍得砰砰响,仰面哭道:“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为鱼肉!”
韩棋看出,这耄耋老人已成惊弓之鸟,暗暗叹了口气,郑重道:“圣人放宽心,左阁老交代,我就是您的眼睛,我来了,他们害不了您。”
“你先保命要紧。”
老皇帝抽着鼻子道,“近来凡在朕身边伺候过的,出了这殿门就再回不来了。
问起来就是病了、打发出宫办差了,当我不知?那些畜生为问出玉玺下落,什么做不出来?”
韩棋听闻玉玺一事,心中已有主意,于是将老皇帝扶起来道:“圣人只需一口咬定玉玺仍在宫中,便能保韩棋平安。
可否准许我为圣人理容?”
老皇帝点点头,坐正身子。
韩棋拾起一条看着还算干净的锦帕,拿来给老皇帝蘸干净眼角黄垢;没带篦子,他只能将就着用手为老皇帝梳理灰白的长须、重束发髻。
才帮老皇帝把龙袍金冠重新穿戴整齐,外边儿就飘进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回圣人,太医来了。”
“你就躺这儿,叫他们把你抬出去。”
老皇帝才放松下来的神情,又紧张起来。
韩棋慌忙就地躺倒,老皇帝冲外面不耐烦似的嚷道:“怎的才来?赶紧抬出去给他瞧瞧,别教他死了!”
太医和小阉人匍匐着进到内堂,一头一脚将韩棋往外抬。
仇不息却杵在殿前阶下,待人都走了,他挺直腰杆,阴阳怪气道:“圣人既已看过了仙乘,不知还有什么心事?这江山重担,早日卸下了,圣人也好安心调养龙体呀。”
老皇帝不搭他腔,自顾自嘟囔道:“同梁王小时候一样,可招人疼……哎,吴郡王怎么没信儿了?朕怎就没把他留下!”
“梁王殿下泉下有知,圣人还想着他的孩子,也算是个安慰。”
仇不息简直毫不顾忌,“不过斯人已逝,如今只有靖王殿下能堪重任……”
老皇帝听不得这话,发怒道:“好大的狗胆!
朕的江山,岂容你这贱人置喙!”
仇不息愣了一下,歪头瞪着老皇帝灰白的盲眼,竟冷笑了一声:“圣人以为没有那东西,便成不了事?说到底,得人心得天下。
试问这满朝文武,还有几个不识时务的?!”
言罢拂尘一甩,扭身走了,竟不行礼告退。
韩棋躺在太医院当中一扇案板上,解了裤子被几个太医围观,他捂着脸心如死灰。
“这缝的是个什么?恁老粗的棉线,把长好的肉都磨烂了!”
“外头骟牲口的,能出什么细活儿?伤口早长死了,来,把线抽出来,你来给他清清。”
医官一边招呼手下,一边往他口里塞了一团布,接着扬手一拽,一根被血浸透的棉线被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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