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门正敞着,里里外外都有甲士把守着,却看不到一个宫奴。
“你留着,任何人也不许放进来。”
裴玄思低声吩咐,丢下这句话径直往里走。
甫一进门,就被沉郁的香气包围,仿佛置身于一只巨大的胭脂盒中。
他停步屏了下鼻息,才继续朝前走。
绕过座屏,空旷的殿宇便通览无余,目光微斜,便瞥见那个坐在妆台前对镜描抹的人。
旁边几个甲士正瞪眼盯着,见他进来,不等吩咐就躬身退了出去。
殿门掩闭,积淀的胭脂气愈发浓得令人作呕。
“我早前猜你会来,还真就来了。”
徐允贞半转过头,指间拈着螺黛,继续在眉梢上勾挑。
她这次没带面巾,毫无遮掩地露出那张厉鬼般的面孔,撩起的嘴角牵动青紫浮凸的伤疤,更显得狰狞诡异。
“怎么,吓着了?”
见他蹙起眉,徐允贞似哼非哼地笑了一声:“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全是拜你所赐呢。”
不光敢把脸给人看,还能这般戏谑的挂在嘴上,瞧来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垂死挣扎的架势,比一滩烂泥似的求饶有意思的多,现在闹得越凶,回头穷途末路的时候就越叫人瞧着畅快。
裴玄思慢条斯理地负手走近:“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依我看,郡主此番尊容却也威仪凛凛,与身份相配得紧。”
阴损的话刺一般戳在身上,但徐允贞只是唇角颤了颤,脸上一丝勃然发怒的神色都没有。
她居然能沉住气,倒叫人意外得紧,显然是憋着法儿算计呢。
裴玄思正暗自提防之际,鼻息间蓦然嗅到一股与胭脂气截然不同的甜香。
这香气似曾相识,赫然就是那种叫人迷乱心智,还能催发□□的美人醉。
可这殿中并没有地方掩藏花,更没有点檀香,怎么会无中生有的放出毒气来?
徐允贞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从惊愕变为痛苦,很快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哟,这是怎么了,如今潞王府都倒了,这点威仪不至于吓着你吧?还是……哪儿觉得不舒坦?”
她站起身,手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来,掌心托着一只打开的螺钿胭脂盒,里面鲜红一片,弥散的甜腻味道立时变得更加沉郁。
“嗯,这美人醉制的胭脂还真是香得紧。”
徐允贞把胭脂盒凑到鼻前嗅了嗅,撩在唇边的笑愈发得意:“实话告诉你,这是我费了好大劲才讨到的法子,没想到吧,呵呵呵,饶你精的能算出我阿耶的计策,到头来还是要栽在我手里。”
说着,拿指尖挑出一点胭脂泥,抹在两边颊上,细细搽研,那些横竖交错的伤疤上像重新渗出了血,立时变得触目惊心起来。
她不紧不慢的在脸上抹匀着,将那只小小的螺钿漆盒随手丢在地上,胭脂立时泼溅出来,红殷殷的真像一滩血。
“也多亏了你把底下那些人都支走了,不然我还真不好下手呢。”
徐允贞瞧着倒在地上连话也说不出的裴玄思,怨毒的眼中又闪着异样兴奋的光,一边走近,一边自上而来解着身上那件缂丝云肩袄的金纽,半掩半开露出里面的亵衣来。
“美人醉的汁液混在胭脂膏里,只要调配的好,毒性可不止强了一星半点,哼,任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这回就是咬下自己的胳膊来,也别想再有机会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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