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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河笑了笑,说:“荣先生一生病就耽误了很多事,我们老板关照我替他跑一跑几个地方,我这么一路过来没想到提前三天就到了蒙林,怎么说枯家也是很有名望的人家,我想到了蒙林总能打听到您这儿的地址的。”
“是大人家倒是没错的,就是这里的雪老大了,老王有时候都要迷路的,你坐火车从南京来的吧?”
女人问初河,“南京现在怎么样?”
“老样子。”
女人拍着孩子的背和初河说:“南京我以前一直去的,凤翔裁缝铺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挺有名的。”
“对的对的,名气老大了,我的旗袍都是那里的徐师傅做的……”
女人说起旗袍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眉飞色舞,神气活现。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初河都没怎么听进去,他在打量这间厨房,厨房里没有窗,有些暗,倒是有两盏电灯,主人家不开灯,初河也不好意思去开,好在他洗手的地方靠近后门,借着半开的门外照进来的光他勉强能看清楚厨房的布局。
厨房很大,别人家一间平房都没这么宽敞的,厨房还很空,靠墙摆着个木头柜子,里面是些碗筷,正中央放了张长木桌,上头是一些做菜用的食材,几块大肉,几把菜叶已经发黄的大菜,木桌边上就是个土灶台,有个年轻的佣人正在往灶台里添柴火。
傍晚近了,一大家子都等着吃晚饭了。
再往边上看便看到堆了有半人来高的干柴了。
厨房虽大,却很寂寥,说话时甚至能听到回音。
墙上贴着的墙纸倒很精美,碎花的款式,白底色,粉黄交杂,只是年代有些久远了,靠近灶台的地方已然被熏黑,离灶台远的呢,那白底色又泛起了黄。
许多年前大约算是新潮时髦的样式,如今看来也只剩下些落迫的意味了。
女人说完旗袍的事,又问初河:“结算的账簿掉在火车上不要紧吧?被人捡到了钱会不会被偷掉啊?”
初河说:“不要紧的,掉的只是张算出了总数的纸,之前和大少爷说过了,我会尽快再算出来的,最慢两天就好了。”
女人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抚着小孩的背说:“那就好,那就好。”
灶台下的柴火烧旺了,女人扇扇风,喊初河一起出去:“阿珍的手艺很好的,走吧林先生,我们去客厅坐坐,这里油烟味重。”
初河跟着她走到外面,厨房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着通往进门处盘旋而上的楼梯。
地上铺着地毯,也许原本是红色的,只是现在红的不太明显了,成了褐灰色。
走廊一侧挂着油画和照片,油画的内容明显是洋人的审美,照片却是枯家人的合照,混在一起不伦不类。
女人看到这些照片兴致勃勃地给初河介绍,这张是在上海法租界照的,这是密斯田结婚,在教堂门口拍的合照,哎呀这张是我和大少爷的结婚照,是不是认不出来是大少爷,到了蒙林不知道吃胖了多少斤,人都好像变了一个。
还有这张,在大火前拍的,你瞅瞅,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老先生,老太太都在呢,我是没赶上,在医院刚生完小毛头,等我来了,这片紫花地就烧没啦。
女人长吁短叹,初河意兴阑珊,走廊另一侧开着许多近乎顶天立地的窗户,没挂窗帘,外头惨白的雪光投射进来,将这条长廊照得十分敞亮。
初河往外看了眼,雪已经停了,空旷的雪原上无缘无故冒出了个黑点。
初河辨认了番,认出那是一个正弯下腰,把手塞进雪地里的人。
这个人站得离窗户很近,身影却很小。
初河问身边的女人:“太太,你们一家是六口人对吧?”
“对呀对呀,老太太,我先生,他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加上我和我儿子,六口人都住在这里没错呀。”
“还有一个叫阿珍的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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