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二十岁这年夏天,云河平原大旱,川江的三条支流上游水量剧减,以至于当年岳家的大船都无法将货物送到上游的市镇。
如今既然她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自然要未雨绸缪。
岳家多年经营内河航运,主要运输线路都是由万担大船承担,再加之川江、白衣江、云水、毓水以及帝新渠和帝青渠的河道大多宽深,船只自然是越大越好。
只有一些要运送到小城镇的直达货船才特别使用载重千担左右的船只。
岳小舟在信里写到了希望燕素雪能带来载重五百担以下船只的的图样,这些小船岳家运局正在通航的只有大概十数条,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枯水期,岳小舟决定挑选出合适的船型命船厂在今年秋天前一直加紧修造。
“大小姐,师父让我问你,为何忽然心血来潮要看小船的图样,现在船厂人手虽然足够,但各司其职没有空闲,如果只是玩乐的话……师父说还是暂且缓一缓。”
林静慈渀佛每一个字都是斟酌后才说出口,岳小舟明白燕素雪的原话肯定没有这么婉转,她将目光从船只图样上移开,对着有些局促的林静慈笑着说道:“我执掌岳家这几年你可见我意气用事贪图玩乐过?”
林静慈摇了摇头。
“这不就结了,难道在你心里我岳小舟就是个挥霍家财的败家子?”
岳小舟的话七分戏谑三分认真,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和燕素雪不同,林静慈性格柔和平顺,心思细腻,岳小舟知道自己即便能留住燕素雪也无法与之相处融洽,不如多在林静慈身上下些功夫更为实际。
如果说对燕素雪需要谦让迂回的话,那么对林静慈不如更有些手腕。
果然林静慈瞪圆了杏眼一时结舌,“大小姐,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不等脸色忽白的林静慈组织好语言,岳小舟便笑着打断,“我不过是说笑而已。
来,正事要紧,你说如果白衣江、云水还有毓水这样的支流遭遇天旱枯水,什么吃水的船合适行驶?”
一提到与船只有关的正事,林静慈马上正色,秀眉也因为思索轻轻蹙起。
这个间歇,岳小舟扫了一眼林静慈带来的五个船只的图样分别是老盐船、锦造三板船、满江红、明塘船和莲州船,船只的载重以及特点都在一旁标明仔细,岳小舟不得不在心中佩服燕素雪做事细致认真。
“这三条河如果枯水那一定是先从毓水开始,”
思量之后,林静慈说道,“毓水相对而言浅一些,沙洲也较多,恐怕只有锦造三板船这样灵活的平底小船才能渡过。”
岳小舟一面认真听,一面取出纸笔记下,又舀出一张东陆的水系图来铺在桌子一侧,方便林静慈为她指点。
“白衣江水流湍急,水量大,即便枯水千担的船也足够了。”
林静慈指了指地图上的白衣江,对岳小舟说道。
“不,”
岳小舟回忆起曾经的情况后皱眉道,“千雪城的玉需和铁需都走白衣江经三川再往南境,需石吃水深,绝不能多于七百担的载重。
还有,白衣江上游支流乱月河沿岸多是靠伐木为生的村镇,浮阙山许多珍稀木材山珍都要靠这条河南下,一旦水流减少,大船不能北上,而民家的小船无法装载木材,所以只能靠吃水适中的船只来分批次运送。”
林静慈一怔,没有想到岳小舟居然对哪条支流以哪些货物为主都如数家珍,再加上岳小舟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不觉钦佩起来,“大小姐说的对,是静慈没有考虑周全。”
“你是船厂的人,又不熟悉运局和总柜的事,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岳小舟看到林静慈眼中闪动着光亮,竟有些像岳鸢时不时看自己的神色,“我是岳家当家,这些事必须知晓的。”
林静慈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指向地图上的云水,“云水河道宽阔,暗流又少,枯水后倒是更适合南境造的老盐船,而且这船好驾控,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官府用在南境复杂的河道中往来穿梭运送盐巴。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云谷城多是进出什么样的货物,老盐船的货仓用来运盐巴谷物一类极为合适,但如果是怕磕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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