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生替主子打抱不平,撸开袖子,就要上去敲门。
“哎,算了算了。”
池曲扬忙把他拉回来,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还有点淡淡的欢喜、淡淡的惆怅,“原来、原来是她……”
“公子,你在说什么?”
他自言自语,篱生歪着脑袋不解。
池曲扬若有所思,哪儿还顾得听他问,摇了摇头,脸上温柔的神情仿佛沉浸在梦中,痴着那飞舞桃花,长长叹息的声音,低不可闻:“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姐姐才是天下间……没有想到……”
临前,他似带留恋地又望向那门、那树,青墙灰瓦,隔着伊人,那蝴蝶纸鸢再没飞起来。
☆、旧音
日暮黄昏,蜻蜓歇在荷茎上,清风飒飒,小鱼从水面蹿出头,吐了两三个泡泡,又甩尾游开了,天渐黯下来,岸畔的促织叫得越发欢快,一弯皎洁的明月宛然是羞涩着,只在无人发觉时,静静倒映在了池央。
水榭边上,池秋怡倚坐阑干,手执一管碧玉箫,断断续续地吹着,隐约是伤愁的调子,吹走了傍荷休憩的蜻蜓,技艺饶是生涩。
她翠眉轻颦,花前月下,却也意兴阑珊了,放下碧玉箫,回首时,见傅意画静静站在廊外,正望着她出神。
池秋怡一惊,仿佛以为看错,那人素来无波无澜的眼神里竟显现出眷念恍惚,刹时心愉不已,起身婀娜走来。
那是张令天下英雄豪杰所魂牵梦萦的容颜,面若芙蓉,天然雕饰,佩玉叮咚,宝簪流溢,一袭鹅黄罗衣,牵出绮霞迤逦之美,洁白额间蕴着满满自信,便叫那些寻常女子见了自愧弗如。
傅意画眼中有什么不着痕迹地逝去,好似烟花散尽,又是归于沉寂,淡淡地问:“怎么一个人在此吹箫?”
池秋怡巧笑:“你从书房回来,必定经过这里。”
言下之意,是刻意等候了。
傅意画也没太大反应,视线落向她手中的碧玉箫。
池秋怡赧然,垂落眼睫:“我初学不久,尚不熟稔。”
于她话语,傅意画好像未曾入耳,伸手轻轻抚上那支箫,惘然间思忆无数,喃喃自语地逸出声:“香唇吹彻梅花曲,我愿身为碧玉箫……”
此言寂夜里听来,别是情意绵绵,池秋怡错愕,不由自主地松了手,那人却顺势执过玉箫,凑唇浅吹,一缕长音,点破华夜,若有幽梦三千,无从寄宿,便化银花飞雪,造下万千幻境。
池秋怡侧首凝眸,他玄色缎袍,一头墨发以一支款式简单的羊脂玉簪斜斜挽住,随风飘动时,衣如云流,发似水泻,甚是张扬洒脱,修长的指透出雪昙花的白,那种颜色,有一点冰冷,也有一点妖娆,拈箫间指姿优美,欲蝴蝶翩起翩落,长眉秀项,玉面生寒,菲薄的唇瓣上蒙着一层烟花般的灰,偏是冷而艳,莫名就窒人呼吸。
他独立小榭,衣华绝贵,写意临风,如画隽永,箫音缥缈,吹得半夜凉透,闻者已然心碎。
池秋怡神思渐惘时,那曲音陡然一止,傅意画执箫负手,堪比天人。
“为何不吹了?”
她语中流露着丝丝遗憾。
晚风吹袭眸角,吹散无数思绪如落花流水,某种异样的情感在漆黑的瞳孔中若隐若现,仿佛是痴迷,又仿佛是痛楚,傅意画目光投向池塘中的月影,有蜻蜓点水,将原本宁静美好的画面搅得支离破碎。
许久,那眸色渐渐沉淀,衬得夜幕更为黑沉。
“世人只道染月庄庄主武功倾世,为人冷漠,却不晓得一曲清箫,足可使人如痴如醉。”
池秋怡挽上他的手臂,眼中爱慕极深。
傅意画闻得此句,有那么一瞬,心口微微窒疼,恨不得将手中玉箫攥成粉碎,面上一阵淡泊地冷笑:“这等小玩意,偶尔吹吹罢了,委实无趣地很。”
说罢,将碧玉箫递还给她。
池秋怡诧异,但知他心性如此,也不曾放在心上,莞尔轻笑:“今日我特意在这里等候,是有件东西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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