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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叶楠的那一门,我在N大的第一个学期就算正式结束了。
在帮叶楠把试卷抱去他办公室的路上,他仍是手抄裤兜,边走边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说:“其他门都还行。
你这门我实在说不好。”
叶楠挑起眉毛:“为什么?题目很难吗?”
我说:“你要听实话么?”
叶楠斜了我一眼,说:“这几个月你还有什么实话我没听过?直接说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坦诚相告:“你这哪儿在考西方古典经济学理论,整个是贯穿古今各学派混战之我见。
你以为学生个个都跟你一样博览众家长短,功过了然于胸么?明明开卷考试,你还非附上个什么‘必须有个人见解,抄书不得分’,这不是要人命么?开卷不抄书,那是开的哪门子卷啊?”
叶楠说:“都抄书了还要我这个老师干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叶教授,关键是前几届流传下来的经验,就算把您上课讲的东西都写上去,好像还是没怎么得分啊!”
我在十分无奈的时候才会叫他叶教授。
叶楠说:“那是我的观点,为什么要给他们分数?”
我第一次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无奈的问了一句:“叶教授,您大学那阵,老师也是这么折腾您的吗?”
叶楠想了想,说:“难道中国的老师不是这样吗?”
我想跟这种从喝惯洋墨水,完全不理解中国教育方式的人,怎么说都是在鸡同鸭讲。
再扯一阵我怕会上升到中西方文化冲突及教育模式的高度,所以干咳了两声,算是终结这个话题。
叶楠在某些事情方面有一些病态的执着,例如学术,例如不刮胡子。
把试卷放到他办公桌上,我随口问了一句:“快过年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叶楠看了我一眼,说:“谁说我要回家?”
我说:“你不回去过年吗?”
叶楠淡淡的说了句:“我孤家寡人一个,在哪儿过年都一样。”
我有些愕然,瞬间觉得自己很像在炫耀,讪讪挤出一句:“啊,那个啥,对不起……”
叶楠挥挥手打断我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自己都习惯了。”
我立刻非常热心的帮他出谋划策如何度过这悠长年假:“其实你可以出去旅游,走一走比较大的城市,去趟铁岭什么的。”
叶楠说:“我不喜欢去人很太多的地方……你们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我说:“我们那穷乡僻壤的,你想看看什么叫原生态倒是可以去瞧瞧,不过要是想看点什么人文历史景观,还是去去北京上海什么的吧。”
叶楠笑了笑说:“等我把试卷改完,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要是你不幸没及格,我可以亲自把成绩给你送过去,顺便参观一下原生态自然风光。”
我顿时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半天咬牙说了句:“我宁愿你永远不出现。”
考完的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的踏上回家的火车。
暑假为了挣生活费也没回家,算起来我差不多快有一年没有见到我亲爱而伟大的爹娘了。
老妈在我走出站口的时候给了我个亲密无间的拥抱,我瞬间有种见到赫鲁晓夫见到斯大林同志的感觉,激动得热泪盈眶。
偶尔做做废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特别做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尿急了却还能自己跑跑厕所的废人。
而且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容易产生惰性,我迅速从一个勤奋上进的好青年沦为一条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米虫。
老妈每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好歹挪挪窝,别老躺一个地方,床板都被你压出个坑了!”
再一次见到屋外的太阳,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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