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声说道,“方才皇上宣了宗人府进来,就是想这样做吧。”
康熙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不发。
我忍不住咽了口干沫,只觉得喉咙如火烧般,强忍着不适,我又说:“皇上也知道这件事儿再追查下去,您失去的就不止是胤祥一个儿子了,可您这样的决定对胤祥太不公平,他已经没了额娘,不能再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了……”
康熙闻言脸色一僵,嘴角儿硬了一下,就别转了目光看向承尘。
一气儿说完了那些话,我有些气喘,顿了顿,“所以,我认了最好,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我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该说的我都说了,康熙愿意怎样就随他吧。
我忍不住抬起手隔着衣物握住了胤祥送我的那个扳指,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你知道吗,胤祥……
良久,“你为什么这么做。”
康熙缓缓地问了出来,声音里有了两分柔和,我却是一怔。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想让胤祥去受苦,如果我对他只是书中的了解,那对他的遭遇充其量只是几分怜悯和一些慨叹罢了。
可现在,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的骨血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我感同身受地看着他痛了一次又一次,又怎能眼睁睁地让他再次跌入永远无法自拔的苦痛里。
更何况心里一直隐隐觉得,自己本就不该存在,我已经改变了胤祥生命中的太多,好的或不好的,那如果用我的消失,换来他的平安,应该还算得上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吧……想到这儿,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一转眼间突然发现康熙皇帝正在默默地看着我,我强笑了笑,低声说:“胤祥做了能为我做的一切,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康熙一怔,用手指揉了揉额头,轻叹了一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胤祥知道了这件事后又要如何自处呢。”
心脏一阵痉挛,一股湿意迅即涌上了眼眶,我用力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我抬头看向康熙:“我的选择和您一样。”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两—害—相—较—取—其—轻。”
康熙大大地一怔,一抹无奈的苍白和被人踩到痛处的狼狈从他眼中闪了过去,一瞬间我才感觉到,康熙再英明睿智,他毕竟还是个凡人,是个父亲,却有着太多普通人不用去经受的痛苦选择。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过了一会儿,恢复正常的康熙淡然地说。
我本想摇头,要是留不住小命,那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可转念间突然想到一件事,就俯下身去:“是,请皇上不要罪及我的家人,我与他们感情向来淡薄,他们并没得过我什么好处,这种坏事儿就不要再扣到他们头上去了。”
说完我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去。
别人不说,那个额娘毕竟是真心对我的,虽然她爱的是自己的女儿,而并不是我这个鹊巢鸠占的冒牌货,我伏在地上,屋子里一片静默……
“来人呀。”
康熙突然厉声呼喝了一声,李德全应声而入,“传侍卫们进来。”
“喳。”
李德全忙答应着退了出去,半眼都不敢看我。
一阵脚步声响,德泰憨重的声音响了起来:“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来回走了两步,再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身回到正中的座位上,低缓却清晰地说,“将雅拉尔塔氏关入禁室,严加看管,回京再审,其间不许任何人接近,听明白了吗?!”
德泰一怔,却又被康熙阴沉的语气吓倒,忙又打了个千儿:“喳,奴才遵旨”
。
德泰一个跨步走到我跟前,却不好意思生扯我起来,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我微微摇了摇头,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谢皇上恩典!”
心里却忍不住苦笑,谢要杀自己的人,还真是……康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冲我挥了挥手。
我转身随着德泰向外走去,身前身后都是大内侍卫,门外的众阿哥和大臣们自然都听到了刚才康熙皇帝的旨意,八爷愣愣地看着我走了出来,而有些失措的十爷站在他身后,九爷站在阴影儿里,十四却是一脸的痛苦,牙齿紧咬着已然失了血色的下唇。
见我出来,他跨前一步仿佛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九阿哥一把拽住,我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去看他,只是下意识地随着侍卫们走着,走在我前面的德泰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恍恍惚惚地差点撞上他。
看他愣愣地停在那里看着前面,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痛……我忍不住用手抓紧了胸口,***隐约中,四爷如木雕石塑般站在庭院门口,充满了痛苦和压抑的眸子正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天亮,天黑,这是我对外界唯一的感受了,时间在沉默寂静里似乎也有些停顿,让我有些不知寒暑的感觉。
然后从承德被拘禁的阁楼里,又被移到了眼下坐着的这辆马车上,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些摇摇晃晃而已。
来照顾我的老太监从未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是默默地端来饭菜,而后撤走我吃完的空盘儿,甚至是我方便完的马桶,他也是及时清理。
一开始我真是万分地不好意思,也曾喃喃低语过几句谢谢,却从未得到他一点儿回应,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发现他竟是个舌头被割去的哑巴。
那天我似乎连白天也感受不到了,心就那么突突地跳着,怎么用手按着也不行,直到那哑巴太监又进来帮我收拾起居用品,死死地看着他木然的脸,有些混浊的眼,他恍如未觉,收拾完就扎手扎脚地出去了,我的心不再跳了,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惧却锁紧了我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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