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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普遍偏向于受害者那一方,尤其是在听说了凶手崔之放乃是一个举人,家里颇有家产,且如今正鳏居之后,众人就更是纷纷唾骂起他来。
都说以他这样的条件,果真中意那名被害的女子,就该大大方方使了媒人上门去提亲才是,想来只要他诚意足,女方不至于会拒绝,到时候岂非皆大欢喜?谁知道他偏放着正途不走,非要去走那邪门歪道,如今可好,不但害了那被害女子及其一家,还害了自己!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一边倒的偏向那受害者,也有人提出质疑,质疑的角度跟偏向于受害者的角度一样,也是认为以崔之放那么好的条件,果真中意那名女子了,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不能使来,何至于要行那逼迫杀人之事?须知这可是死罪,便是再无知的人都该知道,更何况崔之放一个有功名在身之人?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崔之放的几个同年便是以此为由,联合上书与县太爷,请求其彻查此事,务必不能放过了一个坏人,却也务必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的。
然而崔之放却似是领会不到同年们的好意似的,第一次过堂便承认了自己杀人之事,但却坚持自己没有逼奸那女子,——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便是承认逼奸,也比承认杀人好啊,逼奸总还得留得一条性命在,杀人可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消息传来,不用说崔之放那些同年都气得跳脚,他们本来正筹谋着要为他上下打点一番,好叫他就算失去功名,总也能保住性命和家产,以后好歹还能做一个富家翁呢,毕竟他是有功名在身的堂堂举人,那被杀的女子却只是一介平民,堂堂举人的命,总比区区平民的命来得高贵得多,谁曾想他们在前面为他忙乱作一团,他却在后方拖起他们的后腿来,可真真是气死他们了!
遂都先后丢开手,不再理会此事了,毕竟当事人都不着急甚至还拖后腿,他们这些局外人又还能怎么样?
于是在例行的第二次过堂后,崔之放杀人之事便算是正式定了案,判了革去功名,秋后问斩,并赔偿被害者家属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对于崔家的家产来说,虽不至于只算九牛一毛,却也远远伤不了崔家的根本,崔家的房子并花圃在旁人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偏崔之放没有妻房子嗣,又没有父母长辈,这偌大的家产在旁人看来,便算是没主儿的了。
如此一来,崔家一些远房族人便纷纷打起这份家产的主意来,斯文点的还知道用委婉点的方法,只在去监狱探望崔之放时,拐弯抹角的说他总不能死后连个摔灵驾丧的人都没有,说愿意将自家的儿子过继给他,好叫他以后年节下也能有个供奉香火的人;
那些粗鲁又贪婪的,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是崔之放的家产也想要,自家的儿子也舍不得过继出去,竟直言说横竖崔之放都是要死的人了,这偌大的家产与其便宜了那些不知道是谁的人,倒还不如便宜了自家人,左右大家都是姓崔的,身上流着一个老祖宗的血,这样待他死后,逢年过节的,他们定会记得给他供奉香火。
对这些昔年给了自己母子不知道多少气受的所谓“族人”
,崔之放历来厌恶至极,也因此在自家发达以后,他从不曾提携过他们,哪怕他们就是立时死在他面前了,他也不会多看其一眼,更何况如今要让他将沈凉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家业交到他们手上?
当着他们的面儿,他虽什么都没说,待他们走后,却立刻托狱卒请了一位要好的同年来,请求其为自己变卖家产,安置家里的下人,再用余下的银子,在当地为沈凉修一座祠堂,好叫后世的人都知道她,让她享受后世代代的香火供奉。
总之就是一文钱也不打算留给崔氏族人,就是要让他们看得见却吃不着,只能干生气!
那位同年也是约莫知道一些崔家事的,听罢崔之放的请求后,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方低声说了一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崔之放闻言后,久久无语,是呀,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时光也不可能再倒回到过去!
周珺琬时时都有使陆炳关注着崔之放的动向,事实上,崔之放此番遭此横祸,也正是她设计的,自然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崔之放直接认罪以致被判秋后问斩,并托同年变卖家产为沈凉修祠堂之事。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她原本以为大仇得报自己该高兴的,她也曾多次在脑海中想象勾勒过这个画面。
可当这件事由她想象的变成事实,当她的大仇真正得报时,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该怎么办了!
文妈妈虽对周珺琬做的这些事都知之甚详,却也不能完全理解她这一刻的心情,只是见她神色不好,因迟疑的问她:“那姑娘还要去监狱……见那姓崔的吗?”
照如今看来,那姓崔的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也许当初的事,他也真是一时糊涂,不然他不会变卖尽家产,只为为亡妻修祠堂,好叫她享受后世的香火供奉,可错了就是错了,事后说再多做再多也终究是错了,再挽回补救不了,只能承受自己应当承受的后果和代价!
“去!
当然要去!”
周珺琬见问,毫不迟疑道:“就算要死,我也要让他做个明白鬼!”
如果不去见崔之放这一面,如果不当面让他知道她还没死,他如今之所以会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拜她所赐,那她做的这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因如今宁夫人“卧病”
,周太夫人也因齐亨出征在外百事不管,成日里只耗在自己的小佛堂里为齐亨祈福,是以周珺琬想要出门,还是很容易的,只需使人去与齐涵芝齐涵芳,并王大贵家的说一声即可,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去庙里为齐少游祈福求签,以期他能早日康复。
是以周珺琬很顺利便带着文妈妈出了西宁侯府的门。
只不过让主仆二人都没想到的是,她们的马车才一拐出西宁侯府所在的那条街道,便被骑着马的齐少衍给拦住了,也不问她们要去哪里,只说今日周珺琬去哪里,他便去哪里,让她们自便,不用管他。
周珺琬坐在马车里,听完齐少衍的话后,不由有些气闷,他这是要干什么,她不是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他们之间不可能的吗?如今再这样拖拖拉拉的,也只是让彼此面上都不好看而已,他又是何必呢?
因狠心命文妈妈:“问大爷,也有弟媳妇出门,大伯子全程跟着的理儿?传了出去,只怕会对大爷对西宁侯府的名声有损,请大爷回去!”
以文妈妈的精明,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周珺琬与齐少衍之间必是有了“那种”
瓜葛,要说对齐少衍其人,她还是挺满意的,觉得周珺琬若能得其为婿,也算是美事一桩。
但正如周珺琬所说,他们如今一个是大伯子,一个是弟媳妇,便是真想在一起,也得从长计议慢慢谋划,哪能这样当街拦人?传了出去,他们还要脸面性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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