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四娘继续往前行走,脚步不停,她边走边道:“你离家多年,也不知回家看看,你爹重病在床,最惦记的就是你。”
“他整日里说,你怎么还不回来看他。”
她柔声道:“这孩子,脾气还是跟当年一样倔强。”
她一路昂首挺胸走到祠堂之前,同族中年纪最大的三爷见过礼,然后才转身道:“家里寻你不着,才上官府寻案,还好你并未离开汴京。”
“如今见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一边是沈氏正宗嫡女落魄贫穷的可怜,一边是鸠占鹊巢继母精致端庄的优雅,那五六个族老却仿佛什么都没瞧见般,冷漠地站在一边,高高在上看着沈怜雪。
他们看她,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嫌恶、鄙薄、冷漠。
怒其不幸,哀其不争。
这些血脉亲人看她,什么恶毒的情绪都有,却偏偏没有亲缘之间的感同身受。
沈怜雪的苦,并非由沈文礼和柳四娘造就,也依托于整个沈家的冷漠。
此时此刻,沈怜雪却依旧站在原地,站在那颗已经凋零的槐树旁,安静看着柳四娘。
她眼眸里如寂静深海那般平静,以往的惊惧瑟缩都不见了,现在的她再也不会用那般惧怕的眼神看着她。
柳四娘丹蔻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她深吸口气,脸上笑容依旧端庄:“雪娘,今日请你来所为何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她顿了顿,自顾自道:“家中族老事情繁多,因你回来,这才匆匆赶来,就是为了见你这一面,看你过得是否好,得见你过得好,咱们便安心。”
“你……”
她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沈怜雪突兀地打断了:“大娘子觉得我过得好吗?”
沈怜雪被孙九娘推了一把,缓缓前行两步。
随着她的走动,陈旧斗篷下的褪色衣裙便显露出来。
她脚上那双鹿皮靴似还是从沈家带走,穿了这两年光景,已经瞧不出原本颜色,鞋底都被重新补过,让人看了便知是旧物。
她伸出手,轻轻摘下风帽,发间的木簪如同身边的槐树枯枝一样破败,只是一根死去的枯木而已。
沈怜雪的目光,缓缓在所有人脸上扫过。
她又问:“三爷爷、五爷爷、二叔,你们觉得我,过得好吗?”
她的质问让原本安静的后院更显寂静,大抵因她的突然发难,几个族老甚至柳四娘都未回过神来,然只片刻之后,年纪最大,满脸皱纹的三爷便压着嗓音开口。
“你还有脸说,你丢尽了沈家的人,沈家能让你把那野种养大,都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
三爷满脸怒气,“你……你还敢来质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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