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寮外,厉风呼啸,只迈出一步,室内暖融融的气息便已被吹了个一干二净。
冲出门时,周如水自心底涌出了一股浓厚的失望,甚至在那一刻,她恶毒地想,真希望今年冻死的是这些个不分是非、捧高踩低的虚伪小人。
然而,冷风一吹,她忽然就醒了过来。
她的脚步一顿,回首便越过众人晦暗不明的目光,看向了半个身子隐在东厨后仍在忙活的东家和小二。
忽然,她就想到了那东家方才说过的那句话,他实诚无比的说,“咱们山里人啊,求的就是这样的天!
每天等啊等,盼啊盼,就盼着赚点子小钱,养家糊口。”
想到这,周如水心神一振,忽的,就想起了泰康十七年的往事。
那年,甘州地震,朝廷开堂布施时,总有不少贪利之徒混在灾民之中骗领衣食。
彼时,公子沐笙叹息万千,却是坦然地道:“千古以来,但凡赈灾,便必然会有浪费与疏漏。
银钱被污,米粮被盗,衣物被损,救不及时根本都是常事。
这其中责任,从上至下无一可避。
至上,有昏庸的君主,心无社稷的贪官污吏;至下,便是灾民之中,也有恬不知耻永不知足的恶民。
到最后,能有三成惠及灾民,落在实处,便是万幸了。
“
周如水始终都记得,兄长最后的感慨,彼时,公子沐笙望着苍茫无际的天空感慨道:”
对我而言,救灾,治国,真正的目的或许便是那三成。
十人之中只要有三人有所需,我便会愿为那三人,义无反顾。”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便是兄长当年的复杂感受么?这便是兄长所言的义无反顾么?
迎面感受着冷冽的秋风,周如水摆了摆手,直截接过了夙英手中的油纸伞,她低低叹了口气,即使想明白了,心中却还是沉着一骨子郁气。
却就在这时,那黑衣少年又冷不防地出声朝她唤道:“小姑子,这大半夜的你走甚么?如今风大雨重,你可走不得。”
他的话音方落,屋檐下的六名黑衣人便倾巢而出了。
其中五人飞身一跃,顷刻间便抽出腰间的短剑,硬拦住了炯七与夙英的步伐。
紧接着,又有一黑衣人直接拦住了周如水,腰间的软剑一闪,便横在了周如水面前。
眼见着面前闪亮锋利的刀锋,再见那黑衣人颧骨突出,铜铃般的珠从眼眶中突兀出来的凶煞丑相,不知为何,周如水忽然想笑了。
第53章徽歙朝奉
寒光一现,茶寮中的姑子都惊声尖叫了起来。
夙英也是急得红了眼,不顾黑衣人手中的短剑便往前冲了半步,惊慌失色地回首哭叫道:“你,你要做甚么?”
听了她的话,正从茶寮中走来的黑衣少年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身形一闪,堪堪便停在了周如水身前,挥挥手,叫那其丑无比的黑衣人退了开去。
月光下,周如水的反应却是悠哉。
她回过身,先盯了眼轻轻松松就被黑衣人治住的炯七,这才回首,漫不经心地看向了黑衣少年。
小姑子掩映在纱幕下的精致面庞含着讽笑,施施然撑着油纸伞,靡软地嗤他道:“怎么?难不成你是个小肚鸡肠的?我看穿了你的局,你便要纠着我这小姑子不放了?”
“小肚鸡肠?”
她的讽刺太直白,叫少年玩味大笑了起来。
他盯着她,似真似假地哼道:“你怎就不怕我?敢如此嘲弄小爷的,早都化作白骨了。”
他的话带着恐吓,周如水却也在笑,她翘起了唇角,越发觉得自个是碰见了个疯子。
睇着硬要僵持着淋雨的少年,挑了挑眉,只嗤了声:“你自个抢着认,却还怪得了旁人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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