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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确是个悟性甚高,仙缘笃厚的好苗子。”
言辞虽是称赞,可云姑娘说得却很是淡然。
平生知道她只是顺嘴说了句客气话,也不介意,故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其间夹杂着些说不出是无奈还是伤怀的意味:“犬子自小聪慧,却可惜,他承了我妻千色的孤鸾命格,这一生,只怕过得不会太顺遂。”
果不其然,他那不经意地话语似是引起了云姑娘注意。
她竟然慢慢敛了漠然的神色,抬眼看他时,眸子里有着难以琢磨的颜色,深深浅浅,复杂地沉淀着。
那一瞬,平生自觉这一步应是没有走错,心里涌起点儿幸灾乐祸:既然蓦声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开口向他讨要,姑且予他又如何,就怕他福微祚薄,消受不起!
那厢,云姑娘亦有自己的思虑——
若细想开去,她对那个也不知是几时就突兀化形而出,且还日日化作青玄的模样讨千色欢心的小子,并无太多印象,至多佩服他真不愧是平生的儿子,倒将平生曾经的伎俩学了个十成,而今提到,她才忆起,似是连那小子的真身也不曾见过……
不曾见就不曾见吧,一个小辈罢了,毕竟,她的注意力从不在他身上。
“这事说来,本座倒真有些不解,你那小娇妻千色不过一只火雀,本座窥她记忆,得知她曾以妖身修行得道,竟还能入了长生门下,倒着实是把本座惊了一惊。”
云姑娘思虑了一会儿,说起的却并不是与蓦声有关的事,也不知是刻意避讳“孤鸾命格”
这四个字,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当初,太上与元始斥我师尊收徒来者不拒,贬我玉宸道乃左道旁门,谤我玉宸道众仙皆是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断言我等无缘大道,甚至为助混元道众仙渡劫,不惜予以算计……混元道灵霄大殿的每一级螭陛上,皆铺着我玉宸道同门的累累尸骨,怎的,也没过多久,如今,这清微天太清境竟也能生出包容的涵养?”
说到最后,她恻恻一笑,轻蔑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平生是个明白人,自知她言语中讽刺的对象是谁,也知道她心底怨恨的是谁,即便是要解释,自也须得避重就轻:“当初,混元道与玉宸道争端骤起,却不想,最终险些被祖巫与妖魔联手钻了空子。
如此教训,又岂能哀而不鉴?大战之后,各道派门徒皆是所剩无几,几位尊上各自神伤,不问世事已是许久了。
而今,玄门道派之争早已式微,修行拜师亦只看是否存心向道,不论出身贵贱高低,异兽化形修行的后起之秀若恒河沙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更比比皆是,早已是今非昔比。”
听罢平生言简意赅的解释,云姑娘垂下头,满脸的表情隐在重重阴翳之下,看不分明,只是呼吸显得略为粗沉:“早知今日一场空,当年又何必非要争得你死我活?腥风血雨,死伤无数,终不过是落得个云淡风轻的结局罢了。”
几近无声的长叹了一口气,她望向平生:“却不知,当年的故旧,如今还余几个……”
平生立刻便恭敬地接过话去:“如今的九阴幽冥司北阴酆都帝君乃是您同门的徒辈,虽是与九重天仍有些许嫌隙,但较之以往的水火不容,已是缓和太多。”
“平生,你真能放心就这么将本座给放出去?”
云姑娘轻轻颔首,唇边突的噙出令人费解的微笑,看向平生的眼眸里却并没有一丝笑意,反倒是带着点威胁:“九阴幽冥司既是与九重天仍有嫌隙,你倒是不怕本座出去以后搅弄风云,再掀波澜?”
对于这个问题,平生早有思虑,自然是不怕的。
“云姑娘的真身还被封在麒麟崖下,修为至今还被封印在青萍剑里,平生须得暂时封印云姑娘的元神和记忆,为云姑娘捏造一个梦境转日莲仙子的虚形。”
他甚为平静地上前一步,摊开掌心,掌中缓缓生出了一朵幽蓝色的暌葳花,仿佛自他的血脉中盛放而出的一般:“待得云姑娘元神完全恢复,平生自会解开这些禁制,将青萍剑双手奉上,还望云姑娘谅解。
此间,若云姑娘得以化形,众仙家也只道是花仙修得人形,不会认出云姑娘的。”
像是还说得不够,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六师兄曾说,云姑娘素来洒脱,不喜诸多拘束,待得元神恢复,真身脱困,一把青萍剑在手,又有谁能为难得了你?与其执念仇怨,不如跳脱三界五行之外,做一个清静无为的散仙,享自在长生,岂不痛快?”
没预料到他突然会有这么一句话出口,言辞中竟是又提起了那人,云姑娘愣了一愣,一时哑然,强抑的悲恸瞬间又涌了上来,藏在魂魄深处最脆弱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奏响了哀戚地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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