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秦萱蕙昨夜回去,气得把闺房里珠宝首饰摔了一地,衣服也铰得漫天乱飞,秦烨问她大小姐到底怎么了,萱蕙到底沉不住气,一想到自己六年苦恋终成泡影,哭得肝肠寸断,再看她爸那张八风不动的橡皮脸,她看多了的文艺小说顿时全部发挥,一大串感叹号暴雨梨花地向她爸开炮:“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觉!
你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你完完全全地毁灭了我的爱情!
我恨你!
我恨这个世界!
我恨这个不公平的虚伪的人生!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其实是一厢情愿,其实你们早就知道我是一厢情愿!
你们全都骗我!
哄我!
欺负我!
我简直想要立刻去死!”
具体场景大家自行想象吧,想象不出就参考琼瑶阿姨。
秦烨:“………唔。”
过去无论是哪个女孩儿,不管喜欢不喜欢,金少爷好歹是温柔相待,从来没有拂过别人的面子。
秦烨也是没想到他会做得这样绝,于懵懂无知的金总看来,他只是礼貌地说清了自己的想法,但对秦烨来说,这是金家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不做人,那我也就不跟你做人,秦烨被女儿闹了一宿,也气了一宿,越想越没面子,想到他闺女众目睽睽之下被甩得毛都不剩,这面子是砸进泥里挖不出了。
今日早上就气冲冲来找金忠明兴师问罪。
金忠明坐不住了。
过去金家不屑秦家的示好,但此一时彼一时,有秦氏的助力,金氏才能在南京站稳脚跟,在南京为首的几个富商之中,唯有秦烨不是张静江旧部,他和蒋氏扶持的孔祥熙一部关系更为密切。
父亲已经是新贵的从庸,女儿却还不够格嫁进新贵的豪门,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跳板。
这桩婚姻的利弊,金世安不应当看不透,退一万步说,即便真心不愿意,也不至于把话说死,弄得秦萱蕙这样没脸。
金忠明并不惧怕秦烨,一个镇江流民出身的下脚料,还不配他金老太爷来顾忌,他只是从这件事上绝望地发现,他已经弄不懂孙子到底想干什么了。
金世安自小在他膝下长大,性格里自然带了他的影子,两人都是闷声不响地拗。
而金少爷的性情比他爷爷更多几分内向的狠辣,脸上带笑,话里藏刀,滚刀肉的能耐学得通透,一手亦真亦假的好本事,别人猜不透他想什么。
金忠明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他端起茶盏,阴沉地望向影壁,在金老太爷看来,这里充满风月下流的肮脏气味。
金世安包养戏子,他忍了,这个小妇养的倡优把金世安弄得不人不鬼,他也忍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忍?他就这一个孙子,金家的香火都在他一人身上。
金忠明也不指望金世安能移情别恋,只求他的小祖宗能续个香火,传宗接代,旁的事他也不想问了。
现在金家风雨欲来,他还要筹谋起来,怎么能躲过这场祸事。
他原本以为蒋公处置了张静江,必定挟雷霆而来,立刻就要动金家,谁知蒋公忽然消停了。
金忠明猜不透蒋公的心思,为人下者,只能惶惶不可终日。
他望望门外的日影,不禁冷笑起来,他孙子倒能沉得住气,也不知是真傻假傻。
这个当口,他倒有闲心跟这个白露生鸳鸯蝴蝶,却不记得白露生是怎么拿剪刀捅了他!
金忠明坐着生闷气,金世安已经大步走进来——先给他爷爷一个熊抱:“爷爷!
对不起!
我睡过头了!”
金忠明被他抱得脸上一僵,一肚子火气忽然消灭了许多。
也真是奇了,金忠明想,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金世安病倒之后,性情大变,这半年里虽然疯疯癫癫,倒让他享受了许多过去从来没有的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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