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
池野喝在嘴里的可乐突然冒出了几缕苦味。
他同桌说,到高中毕业前的一年半里,都愿意帮他开可乐。
心里某个位置突然涩得痛,池野捏着塑料瓶,手心生疼,猛地喝了一大口可乐,才把从深处窜起来的苦涩全部压了下去。
池野翻墙,闻箫回教室。
在位置坐下时,离打铃还有好几分钟。
许睿用笔记本卷成圆筒,朝向闻箫,就差在脸上写满“我太好奇”
。
他清清嗓子:“请问,是不是每天夜黑风高之时,池哥都在你家楼下的篮球场上教你打架基本功?”
不等闻箫回答,许睿又兴奋地接着问:“所以上次你在微信上跟池哥约架,不是因为仇怨,也不是决战紫禁城之巅,而是和月考周考差不多,徒弟找老师约架,是为了让作为老师的池哥看看近段时间你的练习成果,对吧!”
闻箫沉默——池野到底跟赵一阳说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往宁远小学走的池野鼻子突然有点痒——难道是同桌想念他了?
接了芽芽,池野先带她回家把书包放了,又换了身衣服。
帽子上缀着的粉白兔耳朵垂下去,芽芽小尾巴似的跟在池野身后,仰着脑袋问她哥哥,“我们是要去看妈妈吗?”
池野把校服扔进洗衣机,打开衣柜拿外套时,看见了挂在角落里的校服——闻箫搭他身上那件,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沉沉的锈色。
把衣柜门关上,池野回答芽芽:“对,医生打电话过来,让去一趟。”
芽芽坐上床沿,穿着白色长袜的腿朝上踢了踢,眼神亮起来,“是不是妈妈好一点了,医生叔叔让我们去跟妈妈聊天?”
池野拎着外套的手指收紧,很快又松开,他放松语调:“说不定是这样的。”
恰好错开下班高峰,一路通畅地到了医院,然后被堵在电梯口排了十分钟的队。
看着电梯按钮上方贴着的病区分布楼层图,池野想到,教堂和病房,确实是听过最多祈祷和忏悔的地方。
芽芽咬着草莓味的纸棍棒棒糖,拽了拽池野的手,“哥哥,你怎么了?”
池野一时间竟然做不出微笑的表情来,他握着芽芽暖烘烘的手,“没什么,走吧,电梯到了。”
到二十七楼,把芽芽交给护士暂时照顾,池野自己一个人拧开门把手,进了医生办公室。
“你妈妈最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因为情况不太乐观,上午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特意让你来一趟医院。”
医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鼻翼两侧的八字纹很深,他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张片子,“这是放射科那边才送过来的报告。”
这样的场景池野不陌生,他坐在医院冷硬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医生的脸上,试图从其中捕捉到几丝情绪。
“治疗方案从你妈妈转院过来到现在,更改过几次,但效果都不太理想。”
医生捏着检查结果的边缘,左言他顾,甚至避开了池野询问的眼神。
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被消毒水的味道熏得有点窒息。
池野拇指掐在食指弯曲的指节处,痛感让他大脑无比清醒,“您可以直说。”
医生定定看着池野,从他略显青涩的脸上分辨出了忐忑,知道自己的拖延不过是加重家属的心理负担,他开口,“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像一句审判。
池野指节上已经掐出了好几个青紫的指甲印,脚下的地面仿佛在刹那间分崩离析,让他恍惚以为自己会无限制地坠落下去。
医生说的下一句话池野没听清,他努力集中注意力,“您刚刚说什么?”
“我刚刚说,现在有两种方式,一个是继续住在现在的病房,维持现在的治疗。
另一个是转入ricu,危重病房。
不过为了不影响治疗,避免感染,探视时间是有规定的,”
说到这里,医生有些不忍心,还是说道,“并且,费用方面会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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