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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该瞒你这些,我以为我只要离开千岛湖就没问题了,是我不对,是我只顾着逃走才会这样。
但是先生你相信我,我不会娶她,我谁都不会娶,我只喜欢你,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愿意,我就是愿意这么跟着你,先生你往后看,你只管往我们以后的日子看,好不好。”
季恒在不知不觉间伸出手抚上谢桢的膝,他仰起俊朗白皙的面颊,眉眼间的赤诚是熊熊燃烧的野火,肆意燎原,不曾熄灭。
他几近哀求的望着谢桢,沁了些许水渍的眼眸澄明清澈,满满尽是赤子深情。
他知道谢桢一直觉得他太小,也知道谢桢之所以直接离开是因为对他没有信心,他知道他与谢桢之前存在着深深的问题,但他心甘情愿。
他愿意去克服道道沟壑翻山越岭走到谢桢眼前,他愿意体贴备至的照顾这个根本不信任他的谢先生,他什么都愿意。
扬州城里的匆匆一瞥,谢桢早就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季恒只求谢桢能够站在原地不要退缩,再长再远的路由他来走,他那谪仙一般的谢先生,理应是高高在上的星辰,他想登天揽星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我会给义父去信,我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会努力在这里学更多的东西,我不会再耽误正事了,我不会了……我都改,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变成什么样的人,我……”
季恒怔怔的没了声响,因为谢桢抬手抚上了他的发顶,修长苍白的指尖带着男人偏凉的体温,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间简直是恍若隔世。
少年傻兮兮的目光就如同一个终于找到归家路的幼犬,水汪汪的眼睛里尽是令人心软的深情,谢桢承认自己这回是真的栽了,季恒就差将心肝肺都掏出来摆在他面前,他一向最遭不住这个。
他缓缓摩挲着少年人被汗水浸透的头发,他已经不是和谭征在一起时那样一往无前了,他曾以为自己经不起第二次肝肠寸断的挫折,但倘若对方是季恒,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谢桢破罐子破摔,他已经活了小半辈子了,季恒才是在人生里最好的年岁,若单以这项来比,季恒才是比较吃亏的那一个。
他拍了拍季恒的脑袋,本想替他抚去那点丢人的眼泪,季恒却吸着鼻子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连手指相扣的那种抓法都不是,只是囫囵个的将他的手扯去用尽全力的攥着。
季恒呢喃着唤着他先生,沙哑的哭腔剜得谢桢心尖发疼,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不告而别是个天大的错事,季恒还不满二十岁,他是年长的一方,有什么事情他都应该谦让些,不该和一个年轻人置气。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能见人了。”
“我……我不见别人,我只见,只见先生……只看先生……”
谢桢本想哄人,三言两语只见反倒被季恒塞回来一股甜滋滋的腻歪,他只得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季恒的脸蛋,泛红的指印仍旧肿着,季恒细皮嫩肉,这个掌印着实是让人心疼。
“老实歇几天,等缓过来了,我调你去白龙口。”
谢桢眉眼半垂,他在心里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可说出口的言语间却透着不加掩饰的温柔。
白龙口地处要塞,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驻守的全是叶云景的精锐亲信,入谷不满四五年,没有像样阶职军功的根本不能去。
季恒是龙,注定要腾跃九天,既然他下定决心要走这条泥泞不堪的江湖路,谢桢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最好的机会和最牢靠的屏障。
“瞪什么眼?不想好好历练,还想打不过人家一个姑娘,出来给我丢人现眼吗?”
谢桢抽回手指弹上季恒的眉心,他在“我”
字上加了重音,前一秒还误会他是想把自己送走的季恒下一秒就破涕为笑,谢桢任由他伏在自己膝上跟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尽管面上流露出些许嫌弃的意思,手上却始终轻缓的拍抚着他汗津津的脑袋。
第14章
谢桢原本打算稍微歇几天就带季恒走,毕竟战局有变,他惹出来的变数不能让叶云景一人担着,可他想走却走不了。
前线的据点物资不够充沛,季恒夜里名正言顺的和他挤在一处,谢桢草草合衣睡下,他早就忘了自己先前没有把伤口包扎好,子夜前后他起了低烧,辗转反侧之间惊动了季恒,季恒困兮兮的伸手往他额上一抹,结果被吓得立刻清醒了过来。
季恒是赤脚跑出去的,他和谢桢挤在一张床上,亵衣半敞裤腰下滑,急三火四的往军医那边一闯,守夜的大夫还当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差拿盛药的小秤敲他。
谢桢把伤口扎得太紧,肩膀周围血流不畅,再加上金水镇这边的天气热,他上药清理的时候也马马虎虎,伤口因而有些发炎感染。
伤口需要重新清洗,以便挤出脏血和脓水,军医打开烈酒的封口倾倒半碗出来,再将干净的帕子用酒水打湿。
刺鼻的酒气熏得季恒眼睛发涩,少年人紧张的蹲在床边满目赤红,行医数年的军医不动声色的抽了抽眼角,总觉得就算自己给人接生的时候,孩子的父亲都没有现在的季恒紧张。
谢桢亵衣袖子挂在臂弯,整个人懒洋洋的倚在床头,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即使被人掐着伤口往外挤血也只是懒洋洋的抬眼看了一下,相比之下急得再次眼圈发红的季恒才像是真受伤的那个人。
谢桢不愿意吃苦受罪,但这不代表他娇生惯养,他再怎么清秀单薄骨子里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谢桢不怕疼,他本来能直接倒头继续睡下,但季恒那副紧张到快哭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谢桢玩心一起,故作严重的闷哼了一声,他软绵绵的歪斜半边身子,想看看季恒会是个什么反应。
季恒是直接从地上弹起来的,澄明干净的眼睛里血丝密布,紧绷的嘴角有清晰可见的咬紧,他应该是想吼又不敢,只能用极其愤怒的目光恶狠狠的控诉着军医,可当他转头看向谢桢时,就变成了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比白日里趴在谢桢膝上哭得时候还厉害。
谢桢最后挨了军医一针,大概是想要惩治他这种故意吓人的举动,谢桢低眉顺目的乖乖认错,一边拉高亵衣把处理妥帖的伤口遮起,一边哭笑不得的拿袖口给季恒蹭眼泪。
他不由得开口笑话季恒实在是太爱哭了,话音未落季恒就拼命咬紧嘴唇努力把低微的哭声噎了回去。
犬齿毫不留情的咬着下唇,季恒心思实,一听谢桢这么说就非要把这阵啜泣忍下去,牙尖在唇瓣上磕出深深的血印,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嘴软,宁可把自己的嘴唇咬穿。
被军医点起的烛盏灯火昏黄,灯下的季恒俊朗英挺,如画的眉目间是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的那种模样,有稚嫩,有英俊,满目的赤诚与关切,即使是有丢人的眼泪和鼻涕,但也是比任何人都要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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