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丰乐楼时,她已通过谢颐的贴身小厮彭越了解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谢家惹上了五皇子。
谢氏商行其实早就被惦记上了,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在被五皇子吸血,每年都有大批钱财物品上供给他们嚼用,从来都不曾断过。
只是自嘉宪帝登基以来,五皇子就与宜王开始了激烈的储君之争,近年来五皇子的胃口越来越大,谢氏已是有苦难言,眼看过不了几年就要被五皇子吸空,却逢陶知影主动找了上门,要与谢氏合作。
谢家人本不欲理会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但陶知影竟然拿出了明旭子的《大佛喜陶像》作抵押。
经过了激烈的一番商议后,谢颐站了出来,代表谢氏接受陶知影的条件与相邀,只提了一个要求——借谢氏的资源,但不经谢氏的名义。
陶知影当时只当谢氏过度提防她,暗觉好笑,并未提出过质疑,只略带调皮的提出了相同的条件。
忆起谢颐当时的笑,愕然中又带着几分无奈。
现在想来,应该只是谢颐怕连累她。
在与陶知影合作的几年间,谢氏众人慢慢发现,这个仅有十几岁的小娘子似乎能掐会算,总能找到最突然的商机,不管是蝗灾囤粮、还是外邦走船运真珠匹帛、香药铺席,甚至敏锐到连何时大齐会与哪方邻国开通互市贸易,她都掐得一清二楚。
谢家的财力在与她合作后迅速暴增,可以说是她把谢家从摇摇欲坠中拯救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捂得再紧,又怎敌得过王权的觊觎。
五皇子本是有计划的打算慢慢吞掉谢氏一族的家业,却不料谢氏竟敢背着他自救,盛怒之下,他竟是要毁掉整个谢氏。
先是在船上安插人假扮契丹的敌细,后又授意明州市舶司的人扣下他们的船,接下来,就是一步步给谢氏把罪给坐实了,毕竟受了叛国通敌的大罪,谢氏举族被灰飞烟灭都是应该的。
陶知影只觉心绪纷乱如麻。
因她在听完后突然感觉有很多事都被串起了。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费解;伯父的那位同宗再是有泼天的胆子,捧着伯父那么多名家字画,怎么敢随随便便就和外地不清楚底子的人串谋,也不怕被人生吞活咽;正常来说他怎么着也得找一个信得过的托付才敢合作,这么想来,整个江陵,再没有谢氏更让人信得过的了。
所以上一世应该是谢氏见到大伯的字画后,临时起意,设局与那位同宗串通一气,这才借着大伯的字画喘过了气。
待林哥儿回到江陵后,许是内疚神明、于心不安,抑或是害怕东窗事发…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举动。
见林哥儿一个人在江陵孤苦无依,应该多少还看了一点她嫁入永宁伯府的关系,这才带着不知几分真假的愧意开始照拂林哥儿,又是嫁女又是一番假装辛苦“寻回字画”
。
林哥儿和茹姐儿的结合,看起来是小儿女暗生情愫,却保不齐谢氏此举有封口之嫌,故意给俩人创造机会,怕一朝事发林哥儿追究,这才巴巴地将茹姐儿嫁了林哥儿,又借机对林哥儿几多照拂,让他不好发作。
谢颐见陶知影有些失神的望着他,目光不觉闪动了一下,眼底闪起细微的光,然后凝视着她。
只一瞬,他垂下了眼,似乎是克制了一下自己,接着又抬起温雅的眼,微蹙眉心,感情复杂地深深地凝视着她,满满的关切之情几乎要从眼神里溢出来。
陶知影愣了愣,却只是移开眼看了看陶知林,陶知林忙将手中的包袱递给谢颐,却也一时词穷,握了握拳不知道该说什么。
陶知影的躲避,谢颐看得清晰,他僵硬着接过包袱,垂睫掩去眸中的失落。
“林哥儿,你先带茹姐儿去外头等我。”
“我找了彭越,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支走了二人,陶知影出声打破了与谢颐间尴尬的沉默。
谢颐苦笑道:“民不与官斗,许是谢氏命中注定有一祸,只因我们心存侥幸,到底是将这祸惹大了。”
陶知影不由沉吟:“此罪若被坐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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