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王妃感情甚笃,家中并无异生之子,又不愿叫两个儿子为爵位互生龃龉,故而一直以来,或多或少都对次子有所放纵,他喜欢花天酒地那就花呗,想养小倌儿也随便养,不想念书就别念了,懒得习武,咱们可以请护院,别吃那么苦了。
身为宗室之子,尤其先帝大宗无子,你整个贤名出来,是想干什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王没想过牵扯进入主大宗那档子事儿里边,就叫两个儿子平安喜乐,做个富贵闲人就很好。
至于以后……把眼前儿孙的事情办好就得了,他哪管得了几代之后的事儿?
只是谁也没想到,自家儿子被选为先帝嗣子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周王才突然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二儿子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家父母的忧虑,所以也顺从他们的心意,收敛起满身光华,遮掩住慧光,装做一个纨绔子弟,在外边儿招猫逗狗,回家之后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只是当他阴差阳错的被选入宫之后,才真正展露出他原本的模样……
孩子为父母做到这种地步(并不是),他这个父亲,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嬴政浑然没有不知周王此时澎湃而感动的心绪,面无表情的高坐殿上,听各地大员依次进贺新君,自己也适时的询问几句地方要事,以示圣心同等挂怀天下百姓。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各地大员进贺结束,先帝的谥号基本敲定,改元的年号被定为元安,这场朝议也差不多该落下帷幕了。
嬴政目光望向三省的宰辅们:“诸位都是老臣,其中更不乏有四朝元老,今日朝议结束在即,可还有表上奏?”
他身体微微前倾,着重看向中书令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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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
其余几位宰辅面面相觑,纷纷表示无事,唯有王越定了定心,深吸口气,站了出来。
“臣中书令越有表上奏!”
嬴政战术后仰,靠在椅背上:“讲。”
王越自袖中取出早就书就好的奏疏,打开之后,慷慨激昂的念了出来:“自内卫设置之初,百官非议,士林侧目……其职权有过于御史台,却如野马无缰,不得监管……地方上扰困官员,中央朝臣亦时常心生惶惶……太宗皇帝有言,圣人垂拱而治,君不疑臣,臣自敬君,臣斗胆,奏请陛下废置内卫,还朝野清净,百姓安宁!”
一语落地,朝堂之上久久无人做声。
内卫啊……
王越身为宰辅,站位靠前,自然无法观量身后百官神情,而他也无需在乎那些人的神情,只要天子站在他这边,那就够了。
偷瞄一眼,很好。
陛下看我的眼神非常赞赏。
王越有了底气,当下挺胸抬头,觉得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相较于王越的一条道跑到黑,百官们此时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谁愿意家里边藏着几只眼睛,每天吃几顿饭、上几次茅房都被人报上去?
内卫成立之初,便在朝廷上引起过不小的风波,朝臣们不愿意被人监视,御史台因为职能有所重合而内卫显然会更得圣心,更是对此猛烈开火,可到最后这些非议都被明宗皇帝一句话堵回去了。
事无不可对人言,尔等既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又何必如此怯怯不安?
闹到最后,甚至还见了血,铁腕通过了内卫的设置。
但是当今,这个一开始就明确的表示出“朕不是个软柿子且不好糊弄”
的新君,居然在第一次朝议上,就作势要废置内卫?
是的,大家都看得出来,中书令王越上这道奏疏,是天子授意。
此人向来圆滑,最善体察上意,且内卫无孔不入,监察百官,要说他闲来无事想上疏废黜天子耳目,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晦气吗。
这可是奇了怪了,向来都是百官反对内卫特务监察,天子将其引为心腹,今个儿这是怎么了,新君刚登基,就上赶着自废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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