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恍惚的是谢梓澜,此时恍惚的却是无花了。
但大湿到底是大湿,即便一时想起天枫十四郎之死、并生母石观音制造的一只石驼有些许恍惚,也很快就自己调整过来,记下宋刚所说那画师之事,便冲谢梓澜点点头:“我们回去休息吧。”
谢梓澜给迷心蛊下了指令,又问:“不用去找那画师?”
无花悠悠一笑:“若是别个,说不定还真要让阿谢再累一场。
只不过这个孙学圃嘛,我还真听说过他……”
这孙学圃原是个秀才,而且还是个很会画画的秀才,二十年前,甚至被人比之为曹不兴、比之为吴道子,这满天下的闺秀美人,几乎都以让孙学圃为她画一张美人图为荣。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能自三国流传至今,自然有他几分道理。
孙学圃画技出众,本是好事,但玫瑰花艳,需有利刺相护,如此还难免被人采撷;河豚味美,却外有皮刺内有毒,这般都不免入人口腹。
孙学圃区区一介平民秀才,即便画技受人追捧,但一无家世相护、二则功名不足以使人忌惮,遇着个心狠手辣的美人儿,可不就狠遭殃了么?
二十年前的孙学圃,在最风光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美得简直能让人发疯的女子,即使是孙学圃那般得许多美人青睐的翩翩公子,也不禁对其产生了一种得卿一笑、虽死无悔的迷醉。
何况那女子不过是要孙学圃给她画四幅画,孙学圃又如何会拒绝?他画了足足三个月,几乎熬尽了心血,终于画出那么四幅,或许仍远不及女子真人美好、却也足以让这女子满意的画来。
然后那女子备下一桌精致的酒桌,她亲自为他倒酒、陪他共饮,虽不曾如孙学圃幻想的那般许他更进一步,但只这一回,孙学圃也觉得足以抵他连头发都熬白了一片的这三月。
他在醉死过去的时候,仍觉得得此一遭,虽死无憾。
但醒来之后才知道,这世上本有许多事,比死更艰难。
那女子没要他的命,却要走他一双眼睛。
画师最重要的是什么?不过手和眼。
孙学圃的手还在,却没了一双眼睛,从此看不得日出日落、花谢花开,调不出朱砂红、靛青蓝,自然也画不出世间百色。
那女子没要走孙学圃的命,却也让他从此由一个天才画师、沦落为一个靠着与人算命卜卦为生的行尸走肉。
更妙的是,虽然孙学圃知道那画中人名唤秋灵素,却未必有直呼其名的勇气;即使有直呼其名的勇气,也不可能有谁知道秋灵素在画好这四幅画之后,遭遇了什么,又成为了什么。
这样一个孙学圃,即使是楚留香,要查到他那儿去也不容易;即便查到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美人儿,在用四幅画勾住左又铮西门千等人许多年之后,忽然又将他们召集起来、让他们自相残杀,虽有点儿怪异,但美人儿的心思本就是猜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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