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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醒来,见小碗正站在一边直愣愣地看着她,手里面拿着一把用来刮鱼鳞的剪刀,那朱漆的簪子落在地上,边上是一绺乌黑的头发。
萱巧还未从梦中的恐惧里清醒过来,尖叫着:“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爹爹死了,你心里还有谁?”
小碗收起剪刀走到柜台里撮了一撮鱼松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空留地上那个朱漆簪子和一绺死掉一样的头发。
次日萱巧把被小碗剪断的头发干脆剪成了齐密密的刘海儿,照旧笃定地在男人堆里面并拢膝盖坐着,切葱花的时候手都不抖一下。
有个吃到“碗”
字的男人嘴巴里面嚼着一大块腌鱼醉醺醺地对小碗说:“小碗啊,几时接替你娘啊?”
听到萱巧重重地把手里的菜刀斩在砧板上,哐的一下,才慌了神,赶紧说:“这不说笑嘛,等等我加倍补偿给你。”
又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塞进萱巧的口袋,萱巧才捂捂口袋对小碗说:“洗澡去,这儿没有你的事儿。”
小碗拿着块檀香肥皂拎着木桶往自己的身上浇水,摸到自己隆起的胸脯胀得像发酵的小馒头,身上面光溜溜的。
她蹲下身体在地上撒尿的时候突然看到窟窿里面一只浅色瞳孔的眼睛,她盯着那只眼睛看,那只眼睛也盯着她看,她突然感到抹肥皂抹到撒尿的地方时一种很怅然的感觉,那只眼睛让她怅然若失。
她赶紧擦干身体草草穿上衣服,神情恍惚地回到阳春店里,看到萱巧已经切了满满一砧板的葱花,一股清香和酒气混合在一起。
恍恍然好像两个世界。
小碗静悄悄地回到萱巧的房间拿面霜,看到摆在床底的红色高跟鞋只剩下一只了,她把光着的脚踩进去,笃笃地四处寻找了一番,又蹲下身体,把床单撩起来,赫然看到另一只红色高跟鞋,和正捧着高跟鞋,裤裆里支着帐篷的阿二。
这幅奇异的情景让小碗呆了片刻以后蹲在地板上笑了起来,咯咯乱笑,而阿二躲在床底下捧着那只红色高跟鞋也跟着傻笑起来。
一会儿小碗感到膝盖跪得酸了,才轻轻地对阿二说:“你几时回来的?”
“这才回来。
你姆妈呢?”
阿二说到萱巧就又脸红了。
“刚刚你看我洗澡了。”
小碗又嬉笑起来。
“啊,无意的,我憋着屎呢。”
阿二的耳朵也红了。
小碗沉下了脸,把另一只高跟鞋从阿二的手里面抢过来,踩在自己脚底下,像踩了两只船那样踱了几步,然后又踢到墙角去,半晌才对床底下的阿二说:“她就快回来了,你快点走吧,别让她碰见才好,又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其他男人,碰见就不好了。”
说完就光着脚抹着面霜悄无声息地走了。
玛县上有阳春店和彩条鱼,阳春店里有“碗”
字瓷碗和朱漆萱巧。
那“碗”
字瓷碗是有来历的,小碗知道,是她死去的爹爹给烧上去的,爹爹唯一的遗物。
爹爹本是玛县上顶顶能干的捕鱼能手,后来在某一个鱼季里跌进了鱼池被渔网纠缠住,没能浮上水面来。
当时萱巧正临盆,生完小碗赶到鱼池时已经收了尸。
但这事儿萱巧不让小碗说,她说:“被渔网缠死的事情是很晦气的,闭口不言才好。”
那日阿二又来阳春店,萱巧不急不躁地跑上去与他寒暄,问起他姆妈的精神毛病,阿二说是城里医生开了几帖药,也不管事,还是要时刻锁着。
小碗倒是主动帮萱巧下了面条,汤里舀上猪油,晃悠悠地端到阿二的桌上,放下碗赶紧用手指去捏耳垂,边呼:“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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