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题却转了,“你知道老头子有多厌恶我,他根本就不拿我当儿子看,可是我知道他有多期待这场婚姻,他天天都乐得合不拢嘴,呵,我一点都不快乐,凭什么别人那么快乐?凭什么啊?”
他阴郁地看着手里的打火机,烦躁地打出火来再关掉,再重复打火。
他没有看见季布冷冷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心理畸形的怪胎,他又接着说,“本来我就想拆开他们,再加上那天一见到你,我就想要你,要是老头子娶了你妈,我对你下手太容易被老头子发现。
老实说,我本来想要了结了老头的婚事,再来找你,我还想着你妈要是个贪财的女人,你也一定跟我看上的其他男人一样可以想办法用钱买,”
卫未一就在季布面前舔了舔嘴唇,顺着季布解开的衣领口向里看。
“可是这个,”
他拿着那张掐丝珐琅器的照片抖得那张破纸哗啦啦地响,抖得季布闹心,“看了这个我就知道了,我的零花钱根本买不起你,你妈也不见的因为缺钱才看上我家老头子。”
季布看了看他,只说了一句,“你可真敢想。”
“所以我权衡了一下,只有老头子赶紧娶了你娘,我才有路子。
我现在迫不及待要成为你的弟弟,天天跟你待在一个屋檐下。”
卫未一看到季布有一个似乎想站起来赶紧走掉的动作,他的两只手立刻撑在桌沿上,向前探出身,看起来活像柜台上摆着的叼着铜钱的蛤蟆,“你就觉得我这么恶心?不过你来就是想听实话的,你最好再多坐一会。”
卫未一递给季布一张发黄的城市晚报,“我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老头子从来没有背叛过这个娘们儿。
是她跟着别人跑了,没想到跟情夫逍遥的时候出了车祸,五辆车追尾,死伤十多个人,特大交通事故,报纸上都有报道。
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按照这张报纸上报道的内容去查。”
“几天以前你说你妈是跳楼自杀死的,你连你爸情夫的名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季布没有接那张报纸,也不愿意再轻易相信卫未一的任何一句话。
“想要撒谎得令人相信,就要把细节都说的无比真实,那个名字是我们班主任的名字,当时我能最快想起来的一个名字。”
卫未一看起来很快活,大言不惭地说,视线顺着季布略有些修形的布料衬衫往下走,“我们就快住在一起了。”
季布倏地站起来,按灭了香烟,这个小崽子实在是太让他恶心,跟他在一起,他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为了一点幼稚的狗屁目的,就可以拿死去的母亲来撒谎。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转身离开,因为任何原因跟一只癞蛤蟆较劲都是无谓的。
季布走出门去,没有管卫未一在身后叫他,季布自己的事已经够多了,他绕了个弯办了点事然后就回家去。
也许应该跟母亲和卫援道歉,但也似乎全没有这个必要。
季布吸着烟,抬头看到暮色中的阳台上,刻着围棋盘的小几挪了出来,母亲和卫援对坐而弈,另一张梅花几上放着两把自斟壶和两只酒盏,母亲是不是有停留时光的魔法,阳台上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泻,黄昏在他们身后成了一道隽永的背景,两个人似乎并没有交谈,宁谧中闲闲落子闲适安然,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偶尔抬头目光相对,季布看不到他们的目光,却从那久久相对的凝视里猜得出内涵。
像母亲那样的人,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去调查事情的真假,她不会过于留恋什么,也没有过深的执着,母亲活在一种过往里,也活在一种精神里,有的是晋代的名士风流,很多东西,母亲似乎都觉得意到即可,执着追求是无意义的。
母亲那样的爱情,他懂得,却学不来。
母亲对父亲的放手,和对卫援的信任,都是豁达。
自己做不到,只学得到母亲的三分形,却学不到一分神,他也许更像自己的父亲,始终是个凡夫俗子,所以他雇佣了一个私家侦探去查一查卫未一和卫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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