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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齐少衍却似笑非笑勾起了唇角,一下子便衬得他整个人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风流,薄唇轻启,“我是对付不了夫人,对付不了侯爷和太夫人,但要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说呢,崔大奶奶?”
齐少衍本就生得好,不然周珺琬第一次见他时,也不会心跳一下子本能的加快许多了。
他今儿个穿的恰是一身白色衣袍,即使在暗夜里,也十分显眼,狭长的褐眸微微眯起,眼角略略上翘,唇角勾勒着似有若无的弧度,乍眼看去,竟很有些勾人的意味。
只是周珺琬此刻却无心欣赏美人,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齐少衍叫她‘崔大奶奶’,他听到方才她和文妈妈在竹林中说的话,他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周珺琬,而是沈凉了!
她不由攥紧了拳头,片刻方一副懵懂的样子先发制人道:“什么崔大奶奶?这是谁?我听不懂大爷说什么!
倒是这片竹林缘何会闹鬼,大爷当比谁都清楚罢?您说若我去把此事回了夫人,夫人会如何赏我呢?”
“你说你不知道崔大奶奶是谁?没关系,”
齐少衍仍是似笑非笑,“那利用陆炳放消息给韩家,害韩家与齐家退亲之事呢?还有利用依米花柳叶桃米囊花马兜铃三样花木相生相克的药理,让齐少游再不能有自己子嗣之事呢,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没关系,想来夫人很乐意知道,你觉得,夫人是更愿意听你的,还是更愿意听我的?”
周珺琬就越发攥紧了拳头,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
齐少衍竟然什么都知道,她做的每一件事,她的每一步计划,她的每一步棋,他竟然都了若指掌,偏她还浑然不觉。
饶是这些,已经足够可怕了,谁曾想如今他甚至连她的底牌都知道了!
周珺琬不由恐慌起来,甚至比方才以为齐少衍要再掐她一次时更要恐慌。
就算齐少衍故意装病,让阖府上下都以为他不良于行,就算他使障眼法,偷偷在这里供奉了他亲生母亲的灵位,他终究是齐亨的亲生儿子,周太夫人的亲生孙子,他们势必会竭尽全力保护他,如当年一样保护他,他所要防的人,他的敌人,极有可能仅只宁夫人一个而已,不然他也活不到今天,也不能稳占西宁侯府嫡长子的位子二十几年了,可见一定有人一直护着他!
不像她,阖府上下都是她或直接或间接的敌人,都是她要防备要虚与委蛇的仇人,不止如此,府外还有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是真正的内忧外患,根本冒不起哪怕一丁点儿的险,根本输不起!
思忖间,周珺琬听见自己开了口,“大爷既然这般煞费苦心的掩人耳目,可见府内必定有您所忌惮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大爷忌惮的人当首推夫人无疑。
大爷方才既然听到了我与我奶娘的话,那我就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
没错儿,我的确已不是原来的周珺琬,而是东郊卖花崔……崔举人家已故的大奶奶沈凉,当日周珺琬被下药落胎以致一尸两命含恨而终之时,也正是我被我那些所谓亲人下毒烧死之日……”
周珺琬到底还是选择了与齐少衍坦白,半是因反正他该听到的都已听到了,她就算再怎么矢口否认,也否认不了;半是欲施展苦肉计,以便让齐少衍对她动恻隐之心,进而放她一马。
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只是在陈述那些旧事时,她心里有多痛有多恨,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因为我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便给我下了药,最后甚至还放火烧死了我,我本来是一心想化作修罗厉鬼回去找他们索命的,谁知道造化弄人,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成了周珺琬!”
说着惨然一笑,“半昏迷半清醒时,我听见了周珺琬要我为他们母子报仇雪恨的声音,不管是出于同病相怜,还是出于我占了她的身体,我都义不容辞……这也是我会大费周章搅黄齐少游婚事,还偷偷给他下药的原因,我不能让二少夫人进门,不管是如今的韩小姐,还是以后的张小姐李小姐……我要管家,就算我不能扶正,我也要让齐少游碍于自己的‘隐疾’,不得不在宁夫人面前百般护着我,让我虽无二少夫人之名,却能行二少夫人之实,只因只有管了家,我手上才能有权利,才能借此报我自己的血海深仇,才能让我那些所谓亲人血债血偿!”
“我不知道大爷忌恨夫人的具体原因,但我想,应当与令堂分不开关系,也就是说,夫人也算是大爷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虽未必能成为朋友,却能成为盟友,我如今斗胆请大爷暂时与我结盟,共同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未知大爷意下如何?”
周珺琬说这席长篇大套的话时,虽满心的悲愤和沉痛,却一直有留意观察齐少衍的表情。
却见齐少衍一直都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睛都鲜少眨几下,让她禁不住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会不会与她结盟?
她不知道的是,齐少衍其实将她的话都听进去了,彼时正暗暗掂量她那个结盟提议的可行性。
对周珺琬缜密的心思,齐少衍早在她“药阉”
齐少游,在周太夫人和宁夫人之间左右逢源和在策划韩家退亲诸事上,已有了大致的了解,只不过当时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已换过一个芯子了罢了,如今既已知道了,自然不会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觉得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若不是换了一个芯子,谁又能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变得这般强,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
须知崔家大***精明能干可是在东郊一带出了名的,——据绿意当初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说,当地人提起崔大奶奶,就没有一个人不赞一声‘能干’的,只看她仅凭一己之力,便在短短几年内将崔家发扬壮大成了方圆内有名的大户就知道,如今她浴血重生,满腔都是执念和仇恨,又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做不到的呢?
他只是没想到,她都已明显身处劣势落了下乘,方才甚至还差点儿就死在他手里了,这会子竟然还有胆量与他谈条件,试图以哀兵之计打动他,让他与她结盟,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啻于与虎谋皮吗?他实在很意外于她的胆大,就算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才做过怎样一件更大胆得多的事。
这个女人实在太让他好奇,好奇她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更大胆更出乎他意料的事来,好奇她还能狠绝到什么地步,相形之下,有没有她与他结盟共同对付宁夫人都已是次要的了,就算没有她,宁夫人等人欠他的,他也依然会一样不落的加倍讨回来!
因此他居高临下的冷然睨着她,薄唇轻启,说了他今晚的第二句话:“成交!”
虽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让周珺琬欣喜不已,觉得这两个字个个价值千金,是她所听过齐少衍说得最好听的两个字,当然,她从头至尾也没听齐少衍说过几句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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