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魏兵为假,来的是王玉溪,他与周如水的性命就算真真得以保全了。
然,他宁川城盗取周国宝库的辛秘已被夏国知晓,他的身份也暴露在人前再难遮掩,他是真真的穷途末路了。
盯着王玉溪唇边的笑,他气怒难掩,不甘有,渴望有,怎会不知这就是个局。
遂他嗤笑一声,眼神阴狠地盯着王玉溪直截就道:“师兄好计谋,这是亲手将我送入死地呐!
竟是丝毫不顾同门之情,也不记得在师傅面前立下的毒誓了!”
闻之,王玉溪不过淡淡看他,那目光仿佛古谭中的水,透着极致的宁静,极致的慈悲,明是局中之人,却如置身事外,不动如山道:“遂,我不杀你。”
风浅楼因他的话眯了眯眼,讥笑出声,斥道:“你自然不必要我的性命,然你不杀我,我却会因你而死!”
当年师傅临终之时,逼着他们立下血誓,道是世事变迁,他师兄弟二人既是承他衣钵,便如手足,绝不得兄弟相残。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遂他明知王玉溪在一日,便或许是他身前的拦路虎,也总是绕道而行,不至于要他性命。
如今王玉溪这话,如何不是道,他绝不亲手杀他。
然,弥天大谎已露七八,这世间前路,他能看见的不过是整片荒原,漫山血海,唯死而已。
面对如此责问,王玉溪黑不见底的双眸静静望着他,姿态仍旧从容至极,如仙如月。
他翻身下马,就站在他面前,浅白的薄唇微微一动,如是山头上千年不化的冰霜,他一字一顿地道:“你便是死,也是因贪念而死。
我早便劝过你,世上事从来利大伤本,有些时候,当是适可而止为好。
然你既一意孤行,便是与我异道而驰。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此而已。”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风浅楼怔了怔,慢慢重复着王玉溪的话,漆黑如墨的瞳色中夹杂了一抹猩红,捏着手中的玉笛直指向他,沙哑的语气中更透出了残忍的杀意,他决绝道:“你可知,我若灭了你的魂灯,你也会死!”
“那便是你违誓了。”
闻之,王玉溪的表情很淡,是一种见惯风浪,看透世事,不会轻易变色的淡漠。
“哈!
哈!
哈哈!”
风浅楼直是因他的话笑出了声来,他抬起脸来,看向黑森森的夜空,看向不远处城门前星亮的火光。
忽然之间,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解脱,他漆黑如墨的双眸再次看向王玉溪,神情中全是不欲隐藏的傲慢与不屑,他懒洋洋地问他:“你是何时怀疑我身份的?”
王玉溪一顿,目光滑向周如水,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道:“自你出现在她身侧。”
“只是如此?”
风浅楼循着他的目光回首望去,他的视线也凝在了周如水的身上,他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看着她,不由就走近她去,伸出手来,手心贴在那层血色薄雾之上,轻轻抚摸着,就好像抚摸着她的脸。
因着他的动作,王玉溪微微眯了眯眼,背在身后的手心紧紧地掐在了一处,他几乎是有些不耐地道:“你太急了。”
“急?初遇她时,我并未生出过歹意。”
柳凤寒收回贴在薄雾之上的手掌,说这话时,专注的目光始终落在周如水身上,他的眸中全是刻骨的真情,他盯着周如水继续道:“我这一生,从不能以正脸示人,便是示人了,也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走卒商贩。
我是风浅楼时,他们惧我,敬我。
我是柳凤寒时,高门贵子却无有谁会正眼瞧我。
唯有她!
她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明亮温柔,明是身居高位却从不自视甚高,可与柳凤寒在一处,煮酒烹茶,走卒贩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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