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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瞥眼偷瞧身侧端坐的扶熙,扶熙的手上握着一只青瓷绿盏,茶水氤氲冒出雾气,他眉眼自巍然不动似的凝在雾色茫茫中,仿佛凛冬塞上的山巅寒雪。
……看起来他的欢愉,来得也同她一样艰难。
她的号牌是十八号,正好对应她生辰的日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瞧得上?
虽说她心思已不在输赢上,但一连串地瞧见旁人是那么高兴,不由得也就被感染到几分情绪。
她仍旧是撑着腮,匿藏在表面云淡风轻底下的心脏,跳得欢快又惴惴。
她也很期待,当扶熙看到她做的鱼龙灯的时候,心里会不会对她有所改观。
一般来讲,一位夫子对于学生里的差生,总会印象深刻点;而当该差生取得了不小的进步时,夫子则会毫不吝啬地鼓励于他,并且对他印象更加深刻。
絮絮曾有幸做过上述理论里那个差生,并深刻体会到了彼时夫子对她的细致关注——指每逢提问必然有她一份,每逢罚抄亦如是;她深以为然。
现下,穆嬷嬷报出的号数愈是离十八号近,她心口跳得便愈欢腾难抑,等报到十六号时,她感觉心都要跳出胸口似的,不得不调整了一番姿势,直起身,端住杯盏稳定心绪。
十六号是那盏鲤鱼灯,她才在紧张心跳之下记得自己也在此灯下出了个价。
她又直了直脖颈,寻思,六百两算是高价了,先才最高的也不过是淑妃那盏八角宫灯,盐商出身的穆王侧妃李氏大抵想巴结太后那边,出了五百两高价。
絮絮想,她下的六百两,总不至于连个响都听不到。
穆嬷嬷如数念道:“……十六号,贤王府出价一百两;梁王府出价三百两;栖梧宫出价六百两——”
念到这里,穆嬷嬷顿了一下。
这可是六百两,不是平凡小数目。
饶是盐商出身的穆王侧妃,也不由露出诧异神色。
絮絮垂着眸子,但心间是一片鼓舞欢欣,可能这就是烧钱的快感罢。
她正沾沾自喜,忽感到梁王妃的目光看了过来,抬头时,恰与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四目相对。
慕容音依旧只是朝她笑了笑。
絮絮也想朝她笑一笑,哪知下一刻便听穆嬷嬷续念道:“中德殿出价……一千两。
……十六号灯,是漪兰殿汀雨居,丽美人。”
絮絮那挂在嘴角的笑刹那僵住。
身侧有极轻的咯噔声,是扶熙将瓷盏搁在桌案上头,他换了一只手单手支颐,她余光里他很是惬意,甚至还若有若无看向她一眼。
她有些僵硬地回视他,扶熙的漆黑冷冽的长眸里闪过一丝兴味,他说:“难得,皇后竟然喜欢这盏灯。”
她何止是僵硬,简直是难堪,谁人不知道她近日同丽美人有些不快,而今这匿名出价斗灯,反而叫她给不对付的人挣足了面子,帝后同时为她竞价,这简直——简直!
絮絮感觉自己快要气死了。
她挤出一丝笑意,大约想着这个笑一定难看极了——她还是说:“这不正显得,臣妾和皇上审美相似。
……”
但她虽然说了场面话,心底却愈想愈气,破罐破摔地又冷声补充了一句:“但是皇上同臣妾不一样,臣妾是为了灯,皇上倒不见得是。
臣妾哪里有皇上这么大的手笔。”
扶熙冷淡地瞥她一眼,那一眼里仿佛有些讥讽,也只转瞬。
她再看时,他似容色未变,眼里还慢慢浮现出深浓缱绻,不过不是对她,是对着座下的丽美人,丽美人含羞带怯,这时欲说还休,絮絮看得心头火苗乱窜,干脆撇开眼去。
她愈想愈觉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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