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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抓紧时间吃完饭,回剧院去看戏。
老剧《四世同堂》,唐晓同事给他留了个挺好的前排位,旁边就是走廊,正好供他就地盘腿坐在我旁边。
祁老爷子是唐晓他们团长亲自演绎,老爷子铮铮傲骨、怨愤难平,在儿孙劝阻下怒而砸缸,十分悲情感人。
只是我还发着低烧,前面还饶有兴致,后面就越来越头晕,眼看着上面人影愈发模糊,我终于很不给面子地,第一次在看戏的时候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出看戏时打呼噜这等猥琐之事,等我呼吸一重猛然惊醒,剧场里灯光昏暗,周围一个鬼影也没有,竟然已经散场好久。
我歪躺在座位上,身上盖着唐晓的外套,暖暖地散发着海鲜汤锅的味道。
我低着头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所及处没有见到唐晓的身影,正这时听见了清晰而沉重的脚步声。
唐晓孤身一人站在戏台上。
偌大的剧场里空旷而安静,只有观众席上的我和戏台上的他。
他在昏暗灯影里正对着观众席,低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终于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来,竟是一脸专注,自己在排戏。
他完全没注意到台下的我已经醒来,自顾自地对着虚空张嘴说话,嘴型张得很开,却依旧悄无声息。
是了,他说不出话,今天刚被取消了一场新戏。
表面上他很平静地接受了,但心里一定很焦急,渴望着能再次站上舞台吧。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安静地偷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在演哪一出剧哪一场戏。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情悲伤。
突然他抬头向天,无声地大笑了几下,从鼻子里发出短促而用力的气音,而后不支地跪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向前面伸出手,苦苦地乞求着。
而虚空中的那个人依旧走得决然而冷情,他挣扎着向前爬了几下,向着四面八方伸出手去,神情仓惶而无助——我这才发现离开他的并不是“一个人”
,他是在挽留着他面前的所有人。
然而那些“人”
都走了,他的视线顺着虚无的人们向远处飘移。
当垫足企盼也再不能令他延伸视线时,他重重跪坐在了空荡的舞台上,然后蜷缩起来抱住膝盖,那是个自我封闭的姿势。
他就这样静了许久,终于有“人”
重新走到他的身旁,拉扯着他的手臂。
然而他已经习惯了黑暗和孤独,他惊慌地避开,重新找到一个角落,再次蜷缩。
周围好像热闹起来了,他抬起头茫然地四顾,堵住耳朵又蒙住眼睛,但是好像都无济于事。
他的面前似乎有一场狂欢。
他缓缓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又扶地坐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热闹与喧嚣,神情越来越阴冷而孤傲,然而蓦然地,他牵唇笑了一笑。
像是被逗乐,像是自嘲,像是羡慕,又像是恨妒,也像是悲伤。
我打了一个激灵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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